《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關(guān)鍵詞:中庸
他說周朝的《周頌》(講周朝文化的盛德),當時的形容的句子,他說文王的內(nèi)圣學養(yǎng)修養(yǎng)、外面的學問,所謂內(nèi)圣外王之學,到達了同天地一樣。就是中國文化經(jīng)常講,天、地、人叫做三才。中國文化把人道的價值、人的價值已經(jīng)提升到與天地同一個程度(層面)。因為天地本身也有缺陷,不是沒有缺陷的。但是彌補天地的缺陷要用人,生命的智慧是最高了。所以人能彌補天地之德、之不足,所以可以參贊天地的化育。而我們現(xiàn)在引用《詩經(jīng)》所說的“維天之命”,文王的修養(yǎng)到達內(nèi)圣外王之道的**,所以他承受了天命。“於穆不已”,“於穆”兩個字很難解釋、不需要解釋,這是個形容詞,那么拿現(xiàn)代我們念“於(瘀)穆”,古代念“於(音烏)穆”。“於穆”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穆穆”文王,穆穆然,就是形容那個,我們現(xiàn)在用白話一樣,形容一個東西很深遠、很廣大,有什么好句子形容啊?怎么說明?空空洞洞?太小了,沒有*。就是講不出來,只好用“於穆”,那么高遠,那么偉大。我們做一個了解,要朗誦,要把它變成朗誦詩:你好偉大啊!好崇高啊!就是那個樣子。反正白話詩啊,裝模作樣的句子都可以把它拿上來。就是稱它做“穆穆然”這個意思。
他說這個兩句詩所代表的意思,“蓋曰”,這個“蓋”是在古文的寫法。我們白話文怎么寫呢?“這個吧……好比是……”就是這樣。古代就是一個字“蓋”。拿現(xiàn)在寫這個轉(zhuǎn)折的文字啊,“這個嗎……好比是……”,就是這樣。這個蓋就包括了這樣一個意思。“這個樣子嘛……好比像……”,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個“蓋”字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古文啊,我們現(xiàn)在寫新文、新的教育入手的人,不懂古文啊,看到這個是廢話,蓋——蓋個什么?都把它拿掉。“之乎也者”,那個之乎也者是*的東西,聲音拉得很長,等于我們講白話“哎喲——”,那個“喲”拖得那么長干什么?“哎喲”就好了嘛!為什么那個“哎喲——”那個“喲”字要拖得那么長呢?凡是“之乎也者”就是文下面那個語調(diào)那個虛字。那么開頭就是“那么……這個……啊……”都是。“蓋”也包括了這個樣子。那么這個“哎”,就是那個“蓋”。所以過去的“之乎也者”就是現(xiàn)在的“呢嗎吧呀”,呢、嗎、吧、呀,等等,是同樣的道理。所以古今沒有什么差別,你懂了以后覺得蠻好玩的,滿好笑的。像古文你不懂,或者翻譯用現(xiàn)代文,跳起來你不懂,打滾你就懂了,打滾同跳兩個一樣的。所以“蓋”也是這個道理。
現(xiàn)在承接上文,這兩句詩經(jīng)代表了什么呢?就是等于來說,講天之所以為天哪,嘿!這個話講了等于沒有講!天就是天,天就是那么偉大,講不完的。真的形容只有這個話最好!你說那個偉大,偉大到什么樣子?偉大就是偉大!不要再加形容。更加形容都不是,就已經(jīng)變成第二義,不是第一義。
他說,下面這叫做“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沒有辦法明顯地表達得出來。譬如我們佛經(jīng)經(jīng)常用虛空,現(xiàn)在我們大家學佛的人看到佛經(jīng)一講空,拼命下意識地構(gòu)想一個空的境界,所以打起坐來呀,空空洞洞叫做空——那是你的幻想???,沒有一個空空洞洞的境界。那么空之所以為空者,空也!空就是空。那么空怎么叫空?“於乎不顯”哪!它沒有一個境界啊!你說我有一個境界,那就不是了,那有個限度了,那不叫***。那個空的境界大概水桶那么大、冰箱那么大。你不相信,大家自己覺得空空洞洞了,我如果給你量一量看,無量那么大,你那個意識境界只達到那么,不會想得很高遠,那就是妄念的境象。所以真正無妄念、無分別,就是空是什么境界?隨時都有,“於乎不顯”,沒有一個境界。有了境界已經(jīng)有了限量,無量無邊已經(jīng)有了限量。
所以,他說這兩句詩所描寫文王的道德的成就、學問修養(yǎng)之德,他的道德、德業(yè)——“純”,到達了爐火純青,那沒有話講!“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所以文王怎么稱文王?這是中國文化特有的,叫做謚號、謚法?,F(xiàn)在沒有了,這幾十年不用了。中國文化有個“謚法”,你們多研究歷史就懂了。所以說中國人古代的教育同現(xiàn)代做人完全兩樣。像過去當皇帝、當一個讀書人、知識分子做人很害怕。所以講出來做官,或者做一個知識分子,就怕死后的這個謚號很難聽(定)。死后才能公議給你個什么封號。“文王”這個文,文王的名字不叫文王,后人給的;武王就是謚號給一個“武”。這個歷史上獨有的**。所以你看,王陽明叫“文成”,曾國藩叫“文正”,就是死后的封號、謚號。
過去的讀書人、知識分子,或者出來做事,他不但對國家對天下要負責,對自己負責,怕死后給歷史留一個罵名。連和尚都一樣,譬如六祖死了以后,政府給了一個“大鑒禪師”(大鑒*的禪師),也有這個謚號。這是中國文化特有的,死后給你定評,你活在世界上活了一輩子,你究竟有什么價值。你說有些亡國的皇帝——“殤帝”,年紀很輕,搞了幾年;像宣統(tǒng)皇帝,都已推翻了,如果像滿清里頭封號,也許叫做“殤宗”。當了三年,上去做過了一年,就那個江山,然后一輩子都很可憐。像三國的時候漢獻帝(文獻的獻),也可以稱為……還不錯了,有**他的意思。實際像滿清的,把那個漢朝四百年天下就那么獻出去了。那么有些叫“哀帝”,很悲哀的。像皇帝這個謚號很嚴重。
現(xiàn)在也講到謚號,就是中國文化:“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所以沒有什么解釋,文就是文。所以我們要懂了這個文化的道理,什么叫文化?文化就是“為文也”,所以中國的文化,有內(nèi)養(yǎng)之學到了。書讀得好、文章寫得好,不一定可以稱你為文化人。真正講中國文化精神,學問之所以為文也,那要達到什么程度呢?學問知識達到“至誠不息”。換句話要明心見性以后,才送給他“文”。
所以他說,文王之所以稱文啊,“純亦不已”,那就是精純到極點,沒有一點缺陷可以挑剔。那么我們拿后世什么叫做純?也可以等于什么呢,等于后來的佛經(jīng)的翻譯,就是圓滿,真正的圓滿、真正極圓滿,所以“純亦不已”。
這一段、這一章就是“右第二十六章”,講儒家修養(yǎng)學問用功的方法的精要修證結(jié)論。那么下面引申發(fā)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