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大壑登臨遍(1)，獨此垣中未入門(2)。
病間始知身在系(3)，幾回白日幾黃昏(4)。
此生把名山大壑都登臨遍了，但是只有牢獄的門還從沒有踏入過。
在一身的老病中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jīng)遭到囚禁，竟不清楚已經(jīng)在此過了幾個白天和黃昏。
⑴名山大壑：著名的大山。
⑵垣中：內。
⑶系：囚禁。
⑷幾回白日：幾個白天。
《系中八絕·老病初蘇》創(chuàng)作于李贄七十六歲高齡的時候被捕下獄之時。這首詩是入獄后所寫八首絕句的第一首。
李贄是中國思想史上的一個異端，他生活在明季嘉靖、萬歷間，福建南安人，其家是閩南回族的一支。在他的一生中精研儒學，中過舉人，做過知府，學過道，修過佛，自己落發(fā)髡首做沙門狀，臨終遺囑仍希望按照穆斯林習俗安葬。他以這樣的行止，成為中華帝國2000年來罕有的另類，并因此被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在他七十六歲高齡的時候被捕下獄。在獄中當他得知要把他遣回原籍后，用剃刀自刎，由于年老力衰，他在痛苦中掙扎了兩天終于氣絕。
從這首詩的第一聯(lián)中可以看出李贄老而彌堅的豪氣，他自得于此生曾經(jīng)遍游南北，名山大壑無不登臨吟嘯，與一時之俊彥往來唱和，議論捭闔。這里所說的“名山大壑”不只是自然勝景，也包括那些古來圣賢和當世才俊，包括儒、釋、道甚至天主教和伊斯蘭教的思想深谷。
在李贄心中，中華文化所涉及的深邃問題已經(jīng)被他無不檢討清楚，他與利瑪竇的交往，更使他多了一層別樣的新知。惟其如此，他這里所說的“獨此垣中未入門”才在自得中流露出蔑視和俏皮，分明是在說：牢獄的門檻踏入得晚了，這樣的人生體驗實在是不可或缺的啊。“病中”句，說的是他在被捕下獄時正身患重病，據(jù)說是被人用門板抬進監(jiān)牢的。
正是由于是在病中，李贄才恍惚覺得自己身在牢獄，這牢獄是他所激烈抨擊的“偽儒”，是束縛了國人兩千年的“圣教”，同時也是他自己的身體，是只有在因為老病而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才“始知”的那個正在衰敗的皮囊。在這樣亦喜亦悲中，在這樣的無奈和自得中，這個倔強的老人平生第一次昏昏然地不辨晝夜，任由命運安排。
李贄 : 李贄（1527～1602），漢族，福建泉州人。明代官員、思想家、文學家，泰州學派的一代宗師。李贄初姓林，名載贄，后改姓李，名贄，字宏甫，號卓吾，別號溫陵居士、百泉居士等。歷共城教諭...[詳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