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雪天,鳥雀難相覓。
其中豪貴家,搗椒泥四壁。
到處爇紅爐,周回下羅冪。
暖手調(diào)金絲,蘸甲斟瓊液。
醉唱玉塵飛,困融香汁滴。
豈知饑寒人,手腳生皴劈。
長安城中大雪紛紛,鳥雀迷途難以互尋。
富貴人家并不怕冷,椒泥涂墻壁香又勻。
朱門處處燒著紅爐,四周放下重重羅帳。
席上奏起玄妙樂曲,玉液瓊漿斟滿杯子。
室內(nèi)飲宴室外大雪,人人困倦汗灑滿身。
哪知城中饑寒的人,手腳凍裂苦苦呻吟。
難相覓:指鳥雀互相難以尋覓。
椒:植物名,其籽實有香味,封建社會,富貴人家常以椒末和泥涂抹墻壁,取其溫暖芳香。泥:用如動詞,以泥涂抹。
爇(ruò):燒。
冪:冪本作“巾”字解,這里與“幕”字相同,詩人可能是為了押韻而用了“冪”字。
金絲:泛指樂器。絲,絲弦。金,形容絲弦的貴重。
蘸甲:古人飲宴,酒要斟滿,舉杯喝酒時,指甲能沾到酒,這里的“蘸甲”指斟滿酒。
醉唱玉塵飛:室內(nèi)飲宴欲舞,室外大雪飛揚,一說:席上歌者吟唱大雪紛飛的景象,亦通。玉塵,指雪。
困融:愧倦,懶散。香汗滴:指歌者舞者滴灑香汗。
豈知:哪里知道。
皴(cūn):皮膚因受凍而開裂。
張孜生當唐末政治上極其腐朽的懿宗、僖宗時代。他寫過一些抨擊時政、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篇,遭到當權者的追捕,被迫改名換姓,渡淮南逃。他的詩大都散佚,僅存的就是這一首《雪詩》。
詩分三層:頭兩句為一層,點明時間、地點、環(huán)境;中八句為一層,揭露了“豪貴家”征歌逐舞的豪奢生活;后兩句為一層,寫“饑寒人”的貧苦。
詩以“長安”開頭,表明所寫的內(nèi)容是唐朝京都的見聞。“大雪天”,說明季節(jié)、天氣。雪大的程度,詩人形象地用“鳥雀難相覓”來說明。大雪紛飛,迷茫一片,連鳥雀也迷失了方向,真是冰天雪地的景象。這就為后面的描寫、對比安排了特定環(huán)境。
以下,以“其中”二字過渡,從大雪天的迷茫景象寫到大雪天“豪貴家”的享樂生活?!皳v椒泥四壁”,是把花椒搗碎,與泥混合,涂抹房屋四壁。漢未央宮有椒房殿,乃皇后所居之室。這里寫“豪貴家”以椒泥房,可以想見室內(nèi)的溫暖、芳香下華麗。
“到處爇紅爐”兩句,寫室內(nèi)的陳設。既然是“豪貴家”,他們陳設之富麗,器物之精美,自不待言,但詩中一一撇開,僅選擇了“紅爐”“羅冪”兩件設施。“紅爐”可以驅(qū)寒,“羅冪”用以擋風。紅爐“爇(燃燒)”而“到處”,言其多也;羅冪“下”而“周回(周圍)”,言其密也。這表明室外雪再大,風再猛,天再寒,而椒房之內(nèi),仍然春光融融一片。
“暖手調(diào)金絲”四句,寫“豪貴家”征歌逐舞、酣飲狂歡的筵席場面:歌女們溫軟的纖手彈奏著迷人的樂曲,姬妾們斟上一杯杯瓊漿美酒。室外雪花紛飛狂舞,室內(nèi)人們也在醉歌狂舞,直至人疲身倦,歌舞仍然無休無止,一滴滴香汗從佳人們的俊臉上流淌下來。
詩的結(jié)尾,筆鋒一轉(zhuǎn),“手腳生皴劈”,寫“饑寒人”的手腳因受凍裂開了口子。這兩句扣住大雪天“鳥雀難相覓”這一特定環(huán)境,是作者的精心安排。在這大雪飛揚、地凍天寒的日子里,“饑寒人”還在勞作不已,為生活而奔走,為生存而掙扎。這就提出了一個發(fā)人深省的社會問題?!柏M知”,很有份量,不僅是責問,簡直是痛斥。作者憤怒之情,表露無遺。
全詩采用對比的手法。詩人先寫出長安城大雪紛飛的特定環(huán)境,再通過對在這一特定環(huán)境中“豪貴家”與“饑寒人”生活的對比突出主題,使主題鮮明。這種對比,是深深植根于現(xiàn)實生活的,和詩的內(nèi)容取得了高度的和諧與統(tǒng)一。另外,詩人又采用了白居易在其諷喻詩中常常采用的篇末點題的手法。從數(shù)量上講,詩人用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描寫富貴人家的宴飲,以三幅圖畫表現(xiàn)豪門貴族的糜爛生活:富家椒房圖、羅冪紅爐圖、弦歌宴飲圖。而在篇末僅僅用了二句點出富貴人家的對立面——“饑寒人”的苦況,可以想見“譏寒人”在鳥雀都“難相覓”的情況下會是怎樣的情形,而這兩句詩又賦予前八句詩以新義,指出“豪貴家”的奢侈享樂是建立在人民的貧苦的基礎上,“豪貴家”的嘴臉也就更加可惡可僧了。詩人的態(tài)度是明確的,他十分憎惡那些在大雪天歌舞宴飲的“豪貴家”,無情地揭露他們,詩人把自已的同情投給了那些在大雪天痛苦掙扎的“饑寒人”,吟詠他們的痛苦,為他們請命,為他們歌唱。
張孜 : 張孜,開封人。母微時生孜,后入宮乳悼獻太子。孜方在襁褓,真宗以付內(nèi)侍張景宗曰:“此兒貌厚,汝謹視之?!本白谒祓B(yǎng)以為子。蔭補三班奉職、給事春坊司,轉(zhuǎn)殿直。...[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