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重陽偏多風(fēng)雨,絕憐此日暄明。問秋香濃未,待攜客、出西城。正自羈懷多感,怕荒臺高處,更不勝情。向尊前,又憶漉酒插花人。只座上、已無老兵。
凄清,淺醉還醒,愁不肯,與詩評。記長楸走馬,雕弓笮柳,前事休評。紫萸一枝傳賜,夢誰到、漢家陵。盡烏紗便隨風(fēng)去,要天知道,華發(fā)如此星星,歌罷涕零。
偏偏是臨近重陽風(fēng)雨越多,今日如此溫暖明麗特別叫人愛惜。試問秋花的芳香是否濃郁?我欲攜同朋友走出西城游歷。我正自飄泊羈旅,滿懷著無限愁緒,就怕登上荒臺的高處,更是難以承受悲戚。面對著酒宴,又將濾酒、插花的友人回憶,只是座席上已沒有昔日的舊侶。
我感到悲楚凄清,微酒入腸淺醉又醒。積郁的愁情,比詩篇抒寫的更加沉重。記得沿著楸樹茂盛的大道乘馬奔行,手持雕弓,施展百步穿楊的技能,這些往事休再論評。重陽節(jié)朝廷傳賜下一枝紫萸,有誰的夢魂曾到故國園陵?任憑著烏紗帽隨風(fēng)吹去,要讓老天知道,斑白的華發(fā)已如此叢生,我感慨長歌呵涕淚交進(jìn)。
漉酒:濾酒。
笮(zuó):竹制盛箭器,引申為射擊。
這首《紫萸香慢》是作者在重陽節(jié)前的感懷之作,當(dāng)作于南宋滅亡之后。當(dāng)時作者在元朝任職。
“近重陽、偏多風(fēng)雨,絕憐此日暄明。問秋香濃未?待攜客、出西城?!笨斓街仃柤压?jié)了,風(fēng)雨偏多。于是我分外珍惜今日的溫暖晴朗。不知秋香濃與不濃?還是待我和朋友出西城去游覽一番再說吧。首句交待了大致背景,時近重陽,陰雨連綿,難得遇上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故與友人結(jié)伴出城秋游。
“正自羈懷多感,怕荒臺高處,更不勝情。”荒臺:指古徐州附近的戲馬臺,項羽曾在此練兵。南朝時宋武帝劉裕北伐前曾于重陽日在此處大宴官兵。句意即:正滿懷羈旅之愁,不忍登高臨遠(yuǎn),只怕更加傷情?!罢浴本潆[含了詞人對故國的思念,對南宋不思振作終至亡國的憤慨。怕登高臺,寫出了詞人內(nèi)心深處國破家亡的傷痛。
“向尊前、又憶漉酒插花人。只座上、已無老兵?!变?過濾。據(jù)蕭統(tǒng)《陶淵明》傳記載,陶淵明曾取頭上葛巾濾酒。老兵:指謝奕事。據(jù)《晉書》載,奕嘗逼桓溫飲酒,溫走避之。奕遂引溫一兵帥共飲曰:“失一老兵,得一老兵?!贝颂帒?yīng)指當(dāng)初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句意是說:面對美酒筵席,不禁追憶起了從前濾酒插花的友人,今天,座上已再無舊朋的身影了。結(jié)句無限凄清,從文中的“荒臺”、“老兵”可以想見,詞人曾經(jīng)參加過抗元戰(zhàn)爭,有過戎馬生涯?!白弦褵o老兵”,舊友或已亡故沙場或已風(fēng)燭殘年,已經(jīng)不能和從前一樣漉酒插花,指點江山了,想起這些,心中無限的感傷。
“凄清。淺醉還醒。愁不肯、與詩平?!蔽腋械綗o限凄清,借酒消愁,醉了還醒。心中的憂愁太深了,盡管一個勁兒地作詩填詞,但也無法抹平這份久久的積怨。
“記長楸走馬、雕弓繮柳,前事休評。紫萸一枝傳賜,夢誰道、漢家陵。賜,夢誰道、漢家陵。”長楸:古時道邊種楸樹,綿延很長,稱“長楸”,此處化用曹植《名都篇》:“斗雞東郊道,走馬長楸間?!崩P柳:繮,射箭,這里取百步穿楊之意。紫萸:即茱萸,古時的風(fēng)俗,重陽節(jié)登高要插戴茱萸。意即:記得當(dāng)初長楸走馬,雕弓在手百步穿楊。而今往事不堪回首,再也無從評說。只記得每當(dāng)重陽佳節(jié),朝廷便傳賜茱萸的情形。如今,夢魂也難到故國園陵了。詞人回憶當(dāng)初,感慨萬千,于凄愴之中流露出憤激之情?!白陷恰本浒凳竟蕠淹觥?/p>
“盡烏紗、便隨風(fēng)去,要天知道,華發(fā)如此星星。歌罷涕零。”烏紗:此處用典《舊唐書 輿服志》“烏紗帽者,視朝及見宴賓客之服也?!贝颂幱脮x朝孟嘉登高落帽的故事。束片,滿是深沉的哀痛:任秋風(fēng)吹落烏紗帽,老天也知道,我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垂垂老矣,長歌一曲不禁泣涕飄零。
此詞從重陽入筆,抒發(fā)了遺民不忘故國的憶舊情懷,語言平實,又不失跌宕起伏,整首詞從出游始,于登高處終,章法渾成,意蘊(yùn)豐厚,讀來凄愴感人。
姚云文 : 姚云文,宋末元初知名文學(xué)家,字圣瑞,號江村,江西高安人。咸淳四年進(jìn)士。入元,授承直郎,撫、建兩路儒學(xué)提舉。有《江村遺稿》,今不傳?!度卧~》存詞九首。...[詳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