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南有蜀王舊苑,尤多梅,皆二百余年古木。
斜陽廢苑朱門閉,吊興亡、遺恨淚痕里。淡淡宮梅,也依然、點酥剪水。凝愁處,似憶宣華舊事。
行人別有凄涼意,折幽香、誰與寄千里。佇立江皋,杳難逢、隴頭歸騎。音塵遠,楚天危樓獨倚。
這首詞是陸游于淳熙二年至五年(1175—1178)間在成都蜀王舊苑所作。
上半闋因面對五代時蜀舊故宮而生興亡之嘆,起句之“斜陽廢苑”頓時傳達出一種繁華褪盡后的凄涼,面對這樣的環(huán)境,感慨興亡往往是人最直接的反應。而見證這廢苑過往之繁華的梅花,如今依然淡淡開放,風姿如常。一句依然,道出自然恒常與人事無常這一令人無限感慨的現(xiàn)實。然而這一直開放的梅花并非無情,她雖一如既往淡淡開放于這蜀宮廢苑,卻依依愁悴,似在悲嘆蜀宮那逝去的繁華。如果說上半闋面對蜀宮而生的興亡之感猶是一般意義上的感嘆,那么下半闋則是因現(xiàn)實而生發(fā)的更為沉重無奈的悲慨。
下半闋主要是由梅聯(lián)想而及南朝陸凱《寄范曄》一詩:“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庇忠虼嗽娭械摹半]頭”而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中已被金人占領的北方,“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本因其風雅而流傳千古,后人用此典故也多用于懷人念遠,但陸游這里用這首詩,卻是為了與現(xiàn)實形成對比,表達的是面對中原淪陷的沉痛之情。行人之“別有凄涼意”者,別于上闋中的梅花為五代蜀國的滅亡而感慨,亦別于陸凱的知己分離。當年陸凱在江南折梅而逢驛使,可以就此寄給身在北方隴頭的范曄,而如今自己如陸凱一樣手捧散發(fā)著幽香的梅花,卻沒有人能夠替我?guī)У角Ю镏獾谋狈?,因那里如今已為金人所占。空間上的距離,即便是千里之外,仍是可以克服的,而如今詞人面對的是九州陸沉這一更加殘酷的現(xiàn)實,縱使他久久地“佇立汀皋”,又怎會有歸騎來自那已淪為敵國領土的“隴頭”所以,詞人只能登上高樓,獨自倚望,獨自生愁。
上闋寫從舊苑梅花而引起懷古之情,下闋因梅而憶人,全詞凄惻哀婉,幽雅含蓄,充滿了對意中人的懷念與愛惜之情。
陸游 : 陸游(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漢族,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南宋著名詩人。少時受家庭愛國思想熏陶,高宗時應禮部試,為秦檜所黜。孝宗時賜進士出身。中年入蜀,投身軍旅生...[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