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 宋代 吳文英 《瑞鶴仙·秋感》
淚荷拋碎璧。正漏云篩雨,斜捎窗隙。林聲怨秋色。對小山不迭,寸眉愁碧。涼欺岸幘。暮砧催、銀屏翦尺。最無聊、燕去堂空,舊幕暗塵羅額。
行客。西園有分,斷柳凄花,似曾相識。西風(fēng)破屐。林下路,水邊石。念寒蛩殘夢,歸鴻心事,那聽江村夜笛。看雪飛、蘋底蘆梢,未如鬢白。
此詞為夢窗再至蘇州之作。上片以景襯情。“淚荷”三句,狀秋天風(fēng)雨景致。言風(fēng)緊雨密,池中荷葉上的水珠像擊得粉碎的玉璧碎塊似的向四周拋灑。密集的雨點,隨著風(fēng)勢斜襲著緊閉的窗隙。“林聲”三句,風(fēng)雨啟愁心。言風(fēng)雨侵秋林,使林中發(fā)出似怨似泣的聲音,正是“秋風(fēng)秋雨愁煞人”。因此,詞人凝視著對面雨幕中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山,山上的草木由碧轉(zhuǎn)黃,不覺興起人生苦短之感,所以緊鎖眉頭,愁上心頭?!皼銎邸眱删洌驔龆氲教硪?,進(jìn)而思念起曾為他制衣的親人?!皫尽?,古人包發(fā)的頭巾。詞人說:“涼風(fēng)襲人,頭上雖然裹著頭巾,但仍舊感到陣陣寒意。由此想起添加衣衫。但衣衫雖在,那曾經(jīng)為我漏夜趕制這衣衫的人兒如今卻在哪兒呢?”據(jù)陳洵《海綃說詞》云:“暮砧催、銀屏剪尺”一句,是全詞最驚心動魄處。蓋因聞?wù)瓒疾眉糁艘病!白顭o聊”兩句,點出制衣之人已去?!把嗳ヌ每铡本渲兄把唷?, 在《夢窗詞》中多指人, 如《浣溪沙》“門隔花深夢舊游,夕陽無語燕歸愁”;《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猶是曾巢,謝堂雙燕”;《夜合花·自鶴江入京泊葑門外有感》“似西湖燕去,吳館巢荒”;《唐多令》“燕辭歸、客尚淹留”;《絳都春·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南樓墜燕”。楊鐵夫《夢窗詞箋釋》說:“燕指去姬”。但從《夜合花》“似西湖燕去,吳館巢空”,及《絳都春·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題中的“燕亡”與詞中的“南樓墜燕”來看,應(yīng)是指杭之亡妾??傊菈舸坝H人無疑。此言最沒有意思的是人去樓空,只剩下詞人孤身一人,室中無人打掃,常會身沾灰塵,額觸蛛網(wǎng)。
下片情中含景?!靶锌汀眱勺謸Q頭,點明詞人是位離井背鄉(xiāng),在外羈旅行役,以度生計的人?!拔鲌@”三句,言此刻即使去園中所見的也無非是殘柳敗花,而這凄涼的秋景,又與當(dāng)日詞人與蘇姬分手時的西園景色極為相似,因此更加引起詞人的傷感情緒。正是因為詞人心中先有了離愁別恨,所以景物也變成了“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句)?!拔鲌@”,即吳文英在蘇州的居所旁花園。在《夢窗詞集》中,詞人多次提到“西園”,如:《水龍吟》“西園已負(fù),林亭移酒,松泉薦茗?!薄讹L(fēng)入松·桂》“暮煙疏雨西園路,誤秋娘淺約宮黃”。《鶯啼序》“殘蟬度曲,唱徹西園?!薄独颂陨场贰巴乱讳?,莫過西園?!笨梢姟拔鲌@”并非泛指。據(jù)《鶯啼序》詞有“橫塘棹穿艷錦”,“念省慣吳宮憂愁”等句可知其地在蘇州。近人有直指在閶門之西的。“西風(fēng)”三句,“西風(fēng)”點出秋季,“破屐”刻畫“行客”的裝束?!傲窒侣贰?、水邊石”,都是詞人舊地重游之處?!澳詈恕比?,言在蟋蟀的悲鳴聲中,好夢難果。而詞人思念故土,歸心似箭,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暮寒中江村里發(fā)出的哀笛聲?!翱囱╋w”兩句自嘆?!疤O”,蕨類植物,生在淺水中,莖橫生在泥中,質(zhì)柔軟,有分枝,葉有長柄,四片小葉生在葉柄頂端,到夏秋時候,葉柄的下部生出小枝,枝上生子囊,里面有孢子。也叫田字草。此言空中的飛雪,浮蘋背面的茸毛,蘆的花絮都是純白色的,但與詞人的雙鬢相比,還是頭發(fā)白。結(jié)句嘆己由愁而發(fā)白,有感嘆老之已至之意。
吳文英 :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