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明代俞彥的《長相思·折花枝》
折花枝,恨花枝,準(zhǔn)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
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折下美麗的花枝,不覺又怨恨起花枝,原來打算花開時我們一起賞花共飲,誰知花開后情人一去不返不見蹤影。
害怕相思折磨自己,相思之情卻早愁人,到相思時卻事無辦法擺脫它,心中稍稍平靜眉頭又露幾分。
選自《明詞綜》。長相思 : 詞牌名。原為唐教坊曲。后用為詞調(diào)之稱。又名《憶多嬌》、《雙紅豆》、,《相思令》、《長相思令》、《長思仙》、《山漸青》、《吳山青》、“青山相送迎》、《越山青》等。仄韻調(diào)名為《葉落秋窗》。雙調(diào),每段四句,押四平韻,三十六字。
準(zhǔn)擬:打算,約定。
人共卮(zhi支):指飲酒定婚。卮,古代盛酒器。
辭:躲避。
絲:絲與“思”諧音,以雙關(guān)語既形眉態(tài),又表心緒。
俞彥所在的明末之際,復(fù)古之風(fēng)盛行,作者也“信而好古”、“時一效顰”,這首小令便是創(chuàng)作于這個時期。由于身世際遇波折,在愛情詞在如畫的意境中暗含著凄清苦境,隱隱寄托自己的身世之感。
這首詞筆法簡潔細(xì)膩,以女子的口吻,寫主人公與情人分別后的相思之情,情極深摯,非至情者莫能道出。寫法上,運(yùn)用復(fù)雜而微妙的感情交織,在對花的愛與恨以及對于相思的怕而又不得不相思的矛盾交織中,體現(xiàn)其對愛情的忠貞和對幸福的向往。該詞化用了范仲淹《御街行》的“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及李清照《一剪梅》的“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上片從“花”字生發(fā),鮮花象征著美好的事物,代表著純真的愛情,并常常被用來比喻美麗的女子?!罢刍ㄖΑ北M管只是寫了女主人公的一個動作,但也自然會使人聯(lián)想到青春少女美麗的面龐及折花枝時的優(yōu)美姿態(tài),聯(lián)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紅”(唐崔護(hù)《題都城南莊》)的藝術(shù)境界?!昂藁ㄖΑ比纸拥猛回#~人著一“恨”字,準(zhǔn)確地刻劃了折花人心靈深處的悲苦,這首詞即以盈盈春色反襯人的失意?!皽?zhǔn)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令人仿佛看到折花人流下相思淚,含情凝睇著伊入離去的方向。女主人公本來打算同戀人在花開時節(jié)共同飲酒賞花,可是花開之日卻是人去之時,離愁既生,遷恨于花枝也是必然的。其實“花枝”并沒有什么過錯,“恨花枝”,說到底就是恨自己的戀人,本來說好的事情,為何能輕易違約匆匆離去。不過,這“恨”中也包含著愛的成份。
下片緊承上片意脈,娓娓道來,生動地寫出自己的刻骨相思。這“相思”二字所包容的巨大能量,曾使古今中外的多少有情男女愁苦不已,損心傷神?;叵胛羧栈ê迷聢A共飲時,湖邊柳下細(xì)和語,卿卿我我蜜意時,女子懼怕孤獨(dú)、不甘寂寞, “怕相思,已相思”將女主人公怨恨、思念、愛憐的感情,細(xì)膩、逼真地表達(dá)出來,直抒胸臆。但“怕”又有何用,誰能擺脫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憂愁。但當(dāng)心里有了“相思”的想法時,就已經(jīng)在相思了?!芭隆焙汀昂蕖边B起來,正是白居易所描繪的“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的同義語。對一位感情豐富,情竇已開的女子來說,“恨”是“愛”的折光·,“怕”是“戀”的延伸,相思之苦,難遣胸懷?!拜喌健?,表明主人公過去還未曾品嘗過相思之苦,正因為是初嘗,才更能體會到相思是那樣的折磨人,糾纏人,讓人沒法回避,無法推辭。心中所思,形諸面容,“眉間”自然會“露一絲”,這“一絲”凝聚著主人公對戀人的無限深情與懷念,其中有恨,有愛,有失望,有希望,有痛苦,有幸福,個中滋味難以表達(dá)。以“絲”諧“思”,采用民歌抒情慣用手法,清新含蓄,嬌態(tài)可憐。
該詞上片寫實記事,下片抒情展懷。上下片虛實結(jié)合,相映相襯,情味濃郁,完美地塑造了一位多情女的形象。上下片打頭的兩個三字句,有很別致的形式:第二,三兩字相互重復(fù),句首第一字相互對照。例如白居易的“汴水流,泗水流——思悠悠,恨悠悠”,林逋的“吳山青,越山青——君淚盈,妾淚盈”,俞彥這首詞頗具匠心地借助了這種形式上的奇突。“折花枝,恨花枝”和“怕相思,已相思”,前者是心理與行為,后者是心理與情勢的比照和沖突,兩者都不著痕跡地投射出詞的主旋律——情緒上的雙重體驗(眷戀與痛苦),由此超越了語言結(jié)構(gòu)的外殼,成為構(gòu)成作品內(nèi)在完整的有機(jī)因素。
俞彥 : [明](約公元一六一五年前后在世)字仲茅,上元人。生卒年均不詳,約明神宗萬歷四十三年前后在世。萬歷二十九年(公元一六0一年)進(jìn)士。歷官光祿寺少卿。彥長于詞,尤工小令,以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