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近現(xiàn)代毛澤東的《七律二首·送瘟神的《》
讀六月三十日《人民日報》,余江縣消滅了血吸蟲。浮想聯(lián)翩,夜不能寐。微風(fēng)拂曉,旭日臨窗,遙望南天,欣然命筆。
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
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
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
春風(fēng)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
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
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南方一直青山綠水,風(fēng)景秀麗,一個小小的血吸蟲竟使大好河山蕭殺黯淡,就連華佗也奈之不得。
成千成萬戶人家變得蕭條冷落,大片田地荒蕪,許多村莊已被完全毀滅。
人們住在地球上,不知不覺中,一日已行了八萬里路,巡視了宇宙中萬千星河。
牛郎要問起血吸蟲病的事,一切悲歡離合都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成為過去了。
如今的南方春天,千萬條楊柳隨風(fēng)飄拂,景象格外優(yōu)美,中國的六億人都是堯舜一樣的圣人。
落花隨著自己的心情翻波逐浪,青山也有意地化崎嶇險要為康莊大道,為人民作橋梁。
五嶺山脈高峻與天接,勞動人民卻在山上揮動雪亮如銀的鋤頭;搖動鐵臂來搞水利建設(shè),使大地震動。
請問瘟君你想要去往哪里呢?我們用燒紙船和蠟燭把它送走。
余江縣:在江西。
華佗:三國時名醫(yī)。
薜荔(bì lì):亦稱木蓮、鬼饅頭。??疲>G藤本,含乳汁。葉厚革質(zhì),橢圓形,下面有凸出的網(wǎng)絡(luò)。產(chǎn)于我國中部和南部。果實富果膠,可制食用的涼粉。莖、葉、果供藥用,有祛風(fēng)除濕、通血活絡(luò)、消腫解毒、補腎、通乳作用。
千村薜荔:形容村落荒蕪。
遺矢:遺屎?!妒酚洝ちH藺相如列傳》,趙王派使者到楚國看廉頗,想召他抗秦。使者誑報道,“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傾之,三遺矢矣。”血吸蟲病后期人常水瀉。
鬼唱歌:李賀《秋來》,“秋墳鬼唱鮑家詩”。
坐地、巡天、牛郎:毛澤東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五日致周世釗的信,“坐地日行八萬里,蔣竹如(毛在湖南第一師范時的同學(xué))講得不對,是有數(shù)據(jù)的。地球直徑約一萬二千五百公里,以圓周率三點一四一六乘之,得約四萬公里,即八萬華里。這是地球的自轉(zhuǎn)(即一天時間)里程。坐火車、輪船、汽車,要付代價,叫做旅行。
坐地球,不付代價(即不買車票),日行八萬里,問人這是旅行么,答曰不是,我一動也沒有動。真是豈有此理!囿于習(xí)俗,迷信未除。完全的日常生活,許多人卻以為怪。巡天,即謂我們這個太陽系(地球在內(nèi))每日每時都在銀河系里穿來穿去。銀河一河也,河則無限,‘一千’言其多而已。我們?nèi)祟愔皇恰病谝粭l河中,看則可以無數(shù)。牛郎晉人,血吸蟲病,蠱病,俗名鼓脹病,周秦漢屢見書傳。牛郎自然關(guān)心他的鄉(xiāng)人,要問瘟神情況如何了。天鷹座阿爾法,中國名稱牛郎星,屬銀河系。”
盡舜堯:《孟子·告天下》,“人皆可以為舜堯”。
紅雨:李賀《將進酒》,“桃花亂落如紅雨”。
三河:黃河、淮河、洛河,泛指河流。
1956年2月27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wù)會議上強調(diào)“全黨動員,全民動員,消滅血吸蟲病”。最后僅用了兩年時間,就根絕了血吸蟲病。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報》用頭版頭條報道了這個消息。毛澤東讀后十分欣慰,第二天早晨便寫了這兩首詩,并在詩題下用一段優(yōu)美的文字描述了作詩時的喜悅心情。
第一首,通過對廣大農(nóng)村蕭條凄涼情景的描寫,反映了解放前血吸蟲的猖狂肆虜和疫區(qū)廣大勞動人民的悲慘遭遇。
“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綠水青山”,本是適合人們居住的美好環(huán)境,卻“枉自多”,即再多也無用,再美好也無用,因為在瘟神肆虐下,對于貧病交迫的疫區(qū)人民來說,“綠水青山”也顯得無足輕重了。這句寫出了疫區(qū)勞動人民的無限辛酸,也寄托著作者的無限感慨。“華佗無奈小蟲何”,是說不僅在漫長的舊時代,在統(tǒng)治者只知對勞動人民進行壓榨,而不管勞動人民死活的情況下,一些想救死扶傷的像華佗那樣的名醫(yī),對血吸蟲也束手無策,徒喚奈何。
“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薜荔,野生常綠藤本植物。千村薜荔,形容村落荒蕪了。矢,同“屎”。“人遺矢”,借用《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說趙國名將廉頗被廢,到了楚國。趙王想再起用他,派使者到楚國去看廉頗,使者拿了反對廉頗的人的金錢,回來誑報道:“廉頗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闭f他一會兒就拉了三次屎。這里指患血吸蟲病的人下瀉不止,瀕于死亡。成千成萬戶人家變得蕭條冷落,大片田地都荒蕪了。“鬼唱歌”,本于李賀《秋來》詩:“秋墳鬼唱鮑家詩?!背闪斯淼氖澜?,即多少個村莊完全毀滅了。以上四句寫舊社會里的人民受到血吸蟲病的毒害,是那樣使人觸目驚心。
“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弊髡呃迷姼杓记煽梢蕴S的特點,讓我們從舊社會的苦難里,一下子跳到光明美好的新社會。郭沫若在《坐地、巡天及其他》(1959年3月4日《人民日報》)里,指出這兩句“是說的地球的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這點是可以肯定的?!卑巳f里,指地球自轉(zhuǎn)一周,地球的赤道全長四萬公里,正合八萬里。地球在自轉(zhuǎn)時,同時也在公轉(zhuǎn),所以作者想象飛騰,遙看天上的無數(shù)星河,即“遙看一千河”。這樣的想象飛騰,使我們想起范縝《答曹思文難神滅論》:“明宵結(jié)想,坐周天海?!睍円瓜胂螅梢韵胂蟮嚼@天和海一周?!白亍?、“巡天”,正如作者的想象飛騰,想到跟著地球的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可以看到天空中無數(shù)的星河。蕭滌非先生指出:“從全詩的結(jié)構(gòu)來說,這兩句是一個轉(zhuǎn)折點,一個關(guān)鍵,同時也是一個飛躍。因為它并沒有明白地、直接地說出消滅血吸蟲的過程,而是通過描寫血吸蟲被消滅后的喜悅來透露。但這層意思還是很明白的?!?/p>
“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痹娙恕斑b看一千河”,自然會“浮想”起那位住在銀河邊的牛郎,再想象牛郎作為古代傳說中的勞動人民,也一定關(guān)懷著他曾生活過的大地上鄉(xiāng)親們的疾苦;在牛郎的時代,中國已有“瘟神”肆虐,因而設(shè)想“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這是詩人的回答,如果牛郎“欲問瘟神事”,那只能告訴他:盡管千百年歲月如流水般消逝了,但人們依然在遭受“瘟神”的折磨!“悲歡”,在這兒是偏義復(fù)詞,其意在“悲”。
第二首寫新社會,寫廣大人民征服大自然,治山理水,同時大舉填壕平溝,消滅釘螺的動人情景。
“春風(fēng)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前一句以明快的語言勾畫出當(dāng)前春光明媚的景象,它既是寫景,又象征著當(dāng)時全國人民奮發(fā)有為的動人氣概。后一句則表達了詩人對中國六億人民精神境界和智慧的熱情贊揚和高度評價,體現(xiàn)了毛澤東同志相信群眾和依靠群眾的光輝思想。
“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紅雨”指桃花,李賀《將進酒》:“桃花亂落如紅雨?!笨吹教一▉y落像紅雨,作者認(rèn)為這是隨著人們的心意翻成紅色的波浪,這是象征手法,象征在千百萬群眾的要求下,到處掀起紅色的高潮。這里只是借“紅雨”來寫出這種形勢?!半S心”,隨著千百萬群眾的心意?!胺骼恕?,轉(zhuǎn)變成為紅色高潮。青山不再成為交通的阻礙?!爸狻保匾?。“化為橋”,化作通向社會主義的橋梁。青山怎么會化為通向社會主義的橋梁呢?
“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睆那嗌铰?lián)想到高大的五嶺山脈,高到像跟天連接,可是勞動人民在那樣的高山上揮動雪亮如銀的鋤頭,在建設(shè)山區(qū)。這里是借五嶺來概括全國所有的山區(qū),在山區(qū)進行建設(shè)。經(jīng)過建設(shè),山區(qū)也成為通向社會主義的橋梁了。從山聯(lián)系到水,“三河”,舊指黃河、淮河、洛河,這里概括全國所有的河流。勞動人民揮動鐵臂來搞水利建設(shè),它的聲勢之大使大地振動。這樣寫山區(qū)建設(shè)和水利建設(shè),雖然沒有提到消滅血吸蟲病,實際上把消滅血吸蟲病也包括在內(nèi)了。
“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边@兩句點明題意,總結(jié)全詩。前一句語調(diào)輕松,含幽默調(diào)侃意味,流露出詩人對中國人民終于“送”走了“瘟神”的衷心喜悅。后一句,并非寫實,而是借用傳統(tǒng)的民間習(xí)俗,表示如何“送”。字里行間,也渲染出對“瘟神”的鄙視和嘲諷。
本詩不僅思想深刻,而且意氣豪邁。這不僅由于作為人民領(lǐng)袖的詩人高瞻遠(yuǎn)矚,思路開闊,在詩中展示了無限的宇宙和悠久的歷史,更重要的是詩人具有對祖國、對人民濃厚的愛,對社會主義事業(yè)的熾烈感情。因而,一旦獲悉“余江縣消滅了血吸蟲”這樣曠古未有的喜訊,便激動萬分,詩思潮涌,從而使詩篇洋溢著風(fēng)發(fā)的意氣,卓厲的豪情。詩如其人。本詩是毛澤東同志偉大人格和氣魄的體現(xiàn),也只有毛澤東同志才能譜寫這樣氣壯山河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