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王弘
劉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東莞莒人,漢齊悼惠王肥后也,世居京口。少好 《書》、《傳》,博覽多通,為濟陽江敳所知。敳為建武將軍、瑯邪內(nèi)史,以為府 主簿。
初,穆之嘗夢與高祖俱泛海,忽值大風(fēng),驚懼。俯視船下,見有二白龍夾舫。 既而至一山,峰崿聳秀,林樹繁密,意甚悅之。及高祖克京城,問何無忌曰:“急 須一府主簿,何由得之?”無忌曰:“無過劉道民?!备咦嬖唬骸拔嵋嘧R之。”即 馳信召焉。時穆之聞京城有叫噪之聲,晨起出陌頭,屬與信會。穆之直視不言者久 之。既而反室,壞布裳為绔,往見高祖。高祖謂之曰:“我始舉大義,方造艱難, 須一軍吏甚急,卿謂誰堪其選?”穆之曰:“貴府始建,軍吏實須其才,倉卒之際, 當(dāng)略無見逾者?!备咦嫘υ唬骸扒淠茏郧崾聺??!奔从谧苁?。
從平京邑,高祖始至,諸大處分,皆倉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也。遂委以腹心之 任,動止咨焉;穆之亦竭節(jié)盡誠,無所遺隱。時晉綱寬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右, 負(fù)勢陵縱,小民窮蹙,自立無所。重以司馬元顯政令違舛,桓玄科條繁密。穆之斟 酌時宜,隨方矯正,不盈旬日,風(fēng)俗頓改。遷尚書祠部郎,復(fù)為府主簿,記室錄事 參軍,領(lǐng)堂邑太守。以平桓玄功,封西華縣五等子。
義熙三年,揚州刺史王謐薨。高祖次應(yīng)入輔,劉毅等不欲高祖入,議以中領(lǐng)軍 謝混為揚州。或欲令高祖于丹徒領(lǐng)州,以內(nèi)事付尚書仆射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 二議咨高祖。沈先見穆之,具說朝議。穆之偽起如廁,即密疏白高祖曰:“皮沈始 至,其言不可從。”高祖既見沈,且令出外,呼穆之問曰:“卿云沈言不可從,其 意何也?”穆之曰:“昔晉朝失政,非復(fù)一日,加以桓玄篡奪,天命已移。公興復(fù) 皇祚,勛高萬古。既有大功,便有大位。位大勛高,非可持久。公今日形勢,豈得 居謙自弱,遂為守籓之將邪?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本欲匡主成 勛,以取富貴耳。事有前后,故一時推功,非為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敵 勢均,終相吞咀。揚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謐,事出權(quán)道,豈是始終 大計必宜若此而已哉!今若復(fù)以他授,便應(yīng)受制于人。一失權(quán)柄,無由可得。而公 功高勛重,不可直置,疑畏交加,異端互起,將來之危難,可不熟念。今朝議如此, 宜相酬答,必云在我,厝辭又難。唯應(yīng)云‘神州治本,宰輔崇要,興喪所階,宜加 詳擇。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暫入朝,共盡同異?!辆?,彼必不敢越公更授 余人,明矣!”高祖從其言,由是入輔。
從征廣固,還拒盧循,常居幕中畫策,決斷眾事。劉毅等疾穆之見親,每從容 言其權(quán)重,高祖愈信仗之。穆之外所聞見,莫不大小必白,雖復(fù)閭里言謔,途陌細(xì) 事,皆一二以聞。高祖每得民間委密消息以示聰明,皆由穆之也。又愛好賓游,坐 客恆滿,布耳目以為視聽,故朝野同異,穆之莫不必知。雖復(fù)親昵短長,皆陳奏無 隱。人或譏之,穆之曰:“以公之明,將來會自聞達(dá)。我蒙公恩,義無隱諱,此張 遼所以告關(guān)羽欲叛也?!备咦媾e止施為,穆之皆下節(jié)度。高祖書素拙,穆之曰: “此雖小事,然宣彼四遠(yuǎn),愿公小復(fù)留意?!备咦婕炔荒茇纫?,又稟分有在。穆之 乃曰:“便縱筆為大字,一字徑尺,無嫌。大既足有所包,且其勢亦美?!备咦鎻?之,一紙不過六七字便滿。凡所薦達(dá),不進(jìn)不止,常云:“我雖不及荀令君之舉善, 然不舉不善?!蹦轮c硃齡石并便尺牘,常于高祖坐與齡石答書。自旦至日中,穆 之得百函,齡石得八十函,而穆之應(yīng)對無廢也。轉(zhuǎn)中軍太尉司馬。八年,加丹陽尹。
高祖西討劉毅,以諸葛長民監(jiān)留府,總攝后事。高祖疑長民難獨任,留穆之以 輔之。加建威將軍,置佐吏,配給實力。長民果有異謀,而猶豫不能發(fā),乃屏人謂 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與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遠(yuǎn)伐, 而以老母稚子委節(jié)下,若一毫不盡,豈容如此邪?”意乃小安。高祖還,長民伏誅。 十年,進(jìn)穆之前將軍,給前軍府年布萬匹,錢三百萬。十一年,高祖西伐司馬休之, 中軍將軍道憐知留任,而事無大小,一決穆之。遷尚書右仆射,領(lǐng)選,將軍、尹如 故。十二年,高祖北伐,留世子為中軍將軍,監(jiān)太尉留府,轉(zhuǎn)穆之左仆射,領(lǐng)監(jiān)軍、 中軍二府軍司,將軍、尹、領(lǐng)選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入居?xùn)|城。
穆之內(nèi)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如流,事無擁滯。賓客輻輳,求訴百端,內(nèi)外 咨稟,盈階滿室,目覽辭訟,手答箋書,耳行聽受,口并酬應(yīng),不相參涉,皆悉贍 舉。又?jǐn)?shù)客昵賓,言談賞笑,引日亙時,未嘗倦苦。裁有閑暇,自手寫書,尋覽篇 章,校定墳籍。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輒為十人饌。穆之既好賓客,未嘗獨餐,每 至食時,客止十人以還者,帳下依常下食,以此為常。嘗白高祖曰:“穆之家本貧 賤,瞻生多闕。自叨忝以來,雖每存約損,而朝夕所須,微為過豐。自此以外,一 毫不以負(fù)公?!笔?,疾篤,詔遣正直黃門郎問疾。十一月卒,時年五十八。
高祖在長安,聞問驚慟,哀惋者數(shù)日。本欲頓駕關(guān)中,經(jīng)略趙、魏。穆之既卒, 京邑任虛,乃馳還彭城,以司馬徐羨之代管留任,而朝廷大事常決穆之者,并悉北 諮。穆之前軍府文武二萬人,以三千配羨之建威府,余悉配世子中軍府。追贈穆之 散騎常侍、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高祖又表天子曰:“臣聞崇賢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簡勞,義深追遠(yuǎn)。故司勛 秉策,在勤必書,德之休明,沒而彌著。故尚書左仆射、前將軍臣穆之,爰自布衣, 協(xié)佐義始,內(nèi)端謀猷,外勤庶政,密勿軍國,心力俱盡。及登庸朝右,尹司京畿, 翼新王化,敷贊百揆。頃戎軍遠(yuǎn)役,居中作捍,撫寄之勛,實洽朝野。方宣贊盛猷, 緝隆圣世,志績示究,遠(yuǎn)邇悼心。皇恩褒述,班同三事,榮哀兼?zhèn)?,寵靈已厚。臣 伏思尋,自義熙草創(chuàng),艱患未弭,外虞既殷,內(nèi)難彌結(jié),時屯世故,靡歲暫寧。豈 臣以寡乏,負(fù)荷國重,實賴穆之匡翼之益。豈唯讜言嘉謀,益于民聽;若乃忠規(guī)遠(yuǎn) 畫,潛慮密謨,造膝詭辭,莫見其際。功隱于視聽,事隔于皇朝者,不可稱記。所 以陳力一紀(jì),克遂有成,出征入輔,幸不辱命,微夫人之左右,未有寧濟其事者矣。 履謙居寡,守之彌固,每議及封賞,輒深自抑絕。所以勛高當(dāng)年,而未沾茅社,撫 事永傷,胡寧可昧。謂宜加贈正司,追甄土宇,俾大賚所及,永秩于善人,忠正之 烈,不泯于身后。臣契闊屯泰,旋觀始終,金蘭之分,義深情密。是以獻(xiàn)其乃懷, 布之朝聽?!庇谑侵刭浭讨?、司徒,封南昌縣侯,食邑千五百戶。
高祖受禪,思佐命元勛,詔曰:“故侍中、司徒南昌侯劉穆之,深謀遠(yuǎn)猷,肇 基王跡,勛造大業(yè),誠實匪躬。今理運惟新,蕃屏并肇,感事懷人,實深忄妻悼。 可進(jìn)南康郡公,邑三千戶。故左將軍、青州刺史王鎮(zhèn)惡,荊、郢之捷,克翦放命, 北伐之勛,參跡方叔。念勤惟績,無忘厥心??蛇M(jìn)龍陽縣侯,增邑千五百戶。”謚 穆之曰文宣公。太祖元嘉九年,配食高祖廟庭;二十五年四月,車駕行幸江寧,經(jīng) 穆之墓,詔曰:“故侍中、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秉德佐命,翼亮景業(yè),謀猷經(jīng) 遠(yuǎn),元勛克茂,功銘鼎彝,義彰典策,故已嗣徽前哲,宣風(fēng)后代者矣。近因游踐, 瞻其塋域,九原之想,情深悼嘆??芍录滥顾?,以申永懷?!?/p>
穆之三子,長子慮之嗣,仕至員外散騎常侍卒。子邕嗣。先是,郡縣為封國者, 內(nèi)史、相并于國主稱臣,去任便止。至世祖孝建中,始革此制,為下官致敬。河?xùn)| 王歆之嘗為南康相,素輕邕。后歆之與邕俱豫元會,并坐。邕性嗜酒,謂歆之曰: “卿昔嘗見臣,今不能見勸一杯酒乎?”歆之因斅孫晧歌答之曰:“昔為汝作臣, 今與汝比肩。既不勸汝酒,亦不愿汝年。”邕所至嗜食瘡痂,以為味似鰒魚。嘗詣 孟靈休,靈休先患灸瘡,瘡痂落床上,因取食之。靈休大驚。答曰:“性之所嗜。” 靈休瘡痂未落者,悉褫取以飴邕。邕既去,靈休與何勖書曰:“劉邕向顧見啖,遂 舉體流血。”南康國吏二百許人,不問有罪無罪,遞互與鞭,鞭瘡痂常以給膳。卒, 子肜嗣。大明四年,坐刀砍妻,奪爵土,以弟彪紹封。齊受禪,降為南康縣侯,食 邑千戶。
穆之中子式之字延叔,通《易》好士。累遷相國中兵參軍,太子中舍人,黃門 侍郎,寧朔將軍、宣城淮南二郡太守。在任贓貨狼藉,揚州刺史王弘遣從事檢校。 從事呼攝吏民,欲加辨覆。式之召從事謂曰:“治所還白使君,劉式之于國家粗有 微分,偷數(shù)百萬錢何有,況不偷邪!吏民及文書章之互在?!睆氖逻€具白弘,弘曰: “劉式之辯如此奔!”亦由此得停。還為太子右率,左衛(wèi)將軍,吳郡太守。卒,追 贈征虜將軍。從征關(guān)、洛有功,封德陽縣五等侯,謚曰恭侯。長子敳,世祖初,黃 門侍郎。敳弟衍,大明末,以為黃門郎,出為豫章內(nèi)史。晉安王子勛稱偽號,以為 中護(hù)軍。事敗伏誅。
衍弟瑀,字茂琳,少有才氣,為太祖所知。始與王浚為南徐州,以瑀補別駕從 事史,為浚所遇?,r性陵物護(hù)前,不欲人居己上。時浚征北府行參軍吳郡顧邁輕薄 而有才能,浚待之甚厚,深言密事,皆與參之?,r乃折節(jié)事邁,深布情款,家內(nèi)婦 女間事,言語所不得至者,莫不倒寫備說。邁以瑀與之款盡,深相感信??K悦?事,悉以語瑀?,r與邁共進(jìn)射堂下,瑀忽顧左右索單衣幘,邁問其所以,瑀曰: “公以家人待卿,相與言無所隱,而卿于外宣泄,致使人無不知。我是公吏,何得 不啟?!币蚨字?4笈瑔⑻驷氵~廣州。邁在廣州,值蕭簡為亂,為之盡力, 與簡俱死。
瑀遷從事中郎,領(lǐng)淮南太守。元嘉二十九年,出為寧遠(yuǎn)將軍、益州刺史。元兇 弒立,以為青州刺史。瑀聞問,即起義遣軍,并送資實于荊州。世祖即位,召為御 史中丞。還至江陵,值南郡王義宣為逆,瑀陳其不可,言甚切至。義宣以為丞相左 司馬,俱至梁山?,r猶乘其蜀中船舫,又有義宣故部曲潛于梁山洲外下投官軍。除 司徒左長史。明年,遷御史中丞?,r使氣尚人,為憲司甚得志。彈王僧達(dá)云:“廕 籍高華,人品冗末?!背磕晃菲涔P端。尋轉(zhuǎn)右衛(wèi)將軍?,r愿為侍中,不得,謂 所親曰:“人仕宦不出當(dāng)入,不入當(dāng)出,安能長居戶限上?!币蚯笠嬷荨J雷嬷?此意,許之。孝建三年,除輔國將軍、益州刺史。既行,甚不得意。至江陵,與顏 竣書曰:“硃修之三世叛兵,一旦居荊州,青油幙下,作謝宣明面見向,使齋帥以 長刀引吾下席。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輕漢耳?!逼淠?,坐奪人妻為妾,免官。大明 元年,起為東陽太守。明年,遷吳興太守。侍中何偃嘗案云:“參伍時望?!爆r大 怒曰:“我于時望何參伍之有!”遂與偃絕。及為吏部尚書,意彌憤憤。族叔秀之 為丹陽尹,瑀又與親故書曰:“吾家黑面阿秀,遂居劉安眾處,朝廷不為多士。” 其年,疽發(fā)背,何偃亦發(fā)背癰?,r疾已篤,聞偃亡,歡躍叫呼,于是亦卒。謚曰剛 子。子卷,南徐州別駕。卷弟藏,尚書左丞。
穆之少子貞之,中書黃門侍郎,太子右衛(wèi)率。寧朔將軍、江夏內(nèi)史。卒官。子 裒,始興相,以贓貨系東冶內(nèi)。穆之女適濟陽蔡祐,年老貧窮。世祖以祐子平南參 軍孫為始安太守。
王弘,字休元,瑯邪臨沂人也。曾祖導(dǎo),晉丞相。祖洽,中領(lǐng)軍。父珣,司徒。 弘少好學(xué),以清恬知名,與尚書仆射謝混善。弱冠,為會稽王司馬道子驃騎參軍主 簿。時農(nóng)務(wù)頓息,末役繁興,弘以為宜建屯田,陳之曰:“近面所咨立屯田事,已 具簡圣懷。南畝事興,時不可失,宜早督田畯,以要歲功。而府資役單刻,控引無 所,雖復(fù)厲以重勸,肅以嚴(yán)威,適足令囹圄充積,而無救于事實也。伏見南局諸冶, 募吏數(shù)百,雖資以廩贍,收入甚微。愚謂若回以配農(nóng),必功利百倍矣。然軍器所須, 不可都廢,今欲留銅官大冶及都邑小冶各一所,重其功課,一準(zhǔn)揚州;州之求取, 亦當(dāng)無乏,余者罷之,以充東作之要。又欲二局田曹,各立典軍募吏,依冶募比例, 并聽取山湖人,此皆無損于私,有益于公者也。其中亦應(yīng)疇量,分判番假,及給廩 多少,自可一以委之本曹。親局所統(tǒng),必當(dāng)練悉,且近東曹板水曹參軍納之領(lǐng)此任, 其人頗有干能,自足了其事耳。頃年以來,斯務(wù)弛廢,田蕪廩虛,實亦由此。弘過 蒙飾擢,志輸短效,豈可相與寢默,有懷弗聞邪!至于當(dāng)否,尊自當(dāng)裁以遠(yuǎn)鑒。若 所啟謬允者,伏愿便以時施行,庶歲有務(wù)農(nóng)之勤,倉有盈廩之實,禮節(jié)之興,可以 垂拱待也。”道子欲以為黃門侍郎,珣以其年少固辭。
珣頗好積聚,財物布在民間。珣薨,弘悉燔燒券書,一不收責(zé);余舊業(yè)悉以委 付諸弟。未免喪,后將軍司馬元顯以為咨議參軍,加寧遠(yuǎn)將軍,知記室事,固辭不 就。道子復(fù)以為諮議參軍,加建威將軍,領(lǐng)中兵,又固辭。時內(nèi)外多難,在喪者皆 不終其哀,唯弘固執(zhí)得免?;感司┮?。收道子付廷尉,臣吏畏恐,莫敢瞻送。弘 時尚在喪,獨于道側(cè)拜,攀車涕泣,論者稱焉。
高祖為鎮(zhèn)軍,召補咨議參軍。以功封華容縣五等侯,遷瑯邪王大司馬從事中郎。 出為寧遠(yuǎn)將軍、瑯邪內(nèi)史,尚書吏部郎中,豫章相。盧循寇南康諸郡,弘奔尋陽。 高祖復(fù)命為中軍咨議參軍,遷大司馬右長史,轉(zhuǎn)吳國內(nèi)史。義熙十一年,征為太尉 長史,轉(zhuǎn)左長史。從北征,前鋒已平洛陽,而未遣九錫,弘銜使還京師,諷旨朝廷。 時劉穆之掌留任,而旨反從北來,穆之愧懼,發(fā)病遂卒。而高祖還彭城,弘領(lǐng)彭城 太守。
宋國初建,遷尚書仆射領(lǐng)選,太守如故。奏彈謝靈運曰:“臣聞閑厥有家,垂 訓(xùn)《大易》,作威專戮,致誡《周書》,斯典或違,刑茲無赦。世子左衛(wèi)率康樂縣 公謝靈運,力人桂興淫其嬖妾,殺興江涘,棄尸洪流。事發(fā)京畿,播聞遐邇。宜加 重劾,肅正朝風(fēng)。案世子左衛(wèi)率康樂縣公謝靈運過蒙恩獎,頻叨榮授,聞禮知禁, 為日已久。而不能防閑閫闈,致茲紛穢,罔顧憲軌,忿殺自由。此而勿治,典刑將 替。請以事見免靈運所居官,上臺削爵土,收付大理治罪。御史中丞都亭侯王準(zhǔn)之, 顯居要任,邦之司直,風(fēng)聲噂沓,曾不彈舉。若知而弗糾,則情法斯撓;如其不 知,則尸昧已甚。豈可復(fù)預(yù)班清階,式是國憲。請免所居官,以侯還散輩中。內(nèi)臺 舊體,不得用風(fēng)聲舉彈,此事彰赫,曝之朝野,執(zhí)憲蔑聞,群司循舊,國典既頹, 所虧者重。臣弘忝承人乏,位副朝端,若復(fù)謹(jǐn)守??疲瑒t終莫之糾正。所以不敢拱 默,自同秉彝。違舊之愆,伏須準(zhǔn)裁?!备咦媪钤唬骸办`運免官而已,余如奏。端 右肅正風(fēng)軌,誠副所期,豈拘常儀,自今為永制。”
十四年,遷監(jiān)江州豫州之西陽新蔡二郡諸軍事、撫軍將軍、江州刺史。至州, 省賦簡役,百姓安之。永初元年,加散騎常侍。以佐命功,封華容縣公,食邑二千 戶。三年,入朝,進(jìn)號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高祖因宴集,謂群公曰:“我布衣, 始望不至此?!备盗林讲⒆o欲盛稱功德。弘率爾對曰:“此所謂天命,求之不 可得,推之不可去?!睍r人稱其簡舉。
少帝景平二年,徐羨之等謀廢立,召弘入朝。太祖即位,以定策安社稷,進(jìn)位 司空,封建安郡公,食邑千戶。上表固辭曰:“臣聞趙武稱隨會夫子之家事治,言 于晉國無隱情。臣千載幸會,謬荷榮遇,雖以智能虛薄,政績蔑聞,而言無隱情, 竊所庶幾。向令天啟其心,預(yù)定大策,而名編司勛,功不見紀(jì),固將請不賞之罪, 懸龍蛇之書,豈當(dāng)稽違成命,茍修小節(jié)。但無功勤,暴之四海,進(jìn)闕君子勞心之謀, 退微小人勞力之效,而圣朝僭賞于上,愚臣茍忝于下,則為厚誣當(dāng)時,永貽口實。 竊財之誚,比此為輕,惟塵盛猷,虧玷為大。微躬所惜,一朝亦盡,非唯仰塵國紀(jì), 實亦俯畏友朋。憂心彌疹,胡顏靡托。且凡人之交,尚申知己,況在明主,可用理 干。所以敢遂愚狷,守之以死?!蹦艘娫S。加使持節(jié)、侍中,改監(jiān)為都督,進(jìn)號車 騎大將軍,開府、刺史如故。
徐羨之等以廢弒之罪將見誅,弘既非首謀,弟曇首又為上所親委,事將發(fā),密 使報弘。羨之等誅,征弘為侍中、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給班劍三十人。上西 征謝晦,弘與驃騎彭城王義康居守,入住中書下省,引隊仗出入。司徒府權(quán)置參軍。
五年春,大旱,弘引咎遜位,曰:“臣聞三才雖殊,其致則一。故世道休明, 五福攸應(yīng);政有失德,咎征必顯。臣抑又聞之,臺輔之職,論道贊契,上佐人主, 燮理陰陽。位以德授,則和氣淳穆;寇竊非據(jù),則謫見于天。是以陳平有辭,不濫 主者之局;邴吉停駕,大懼牛喘之由。斯固有國之所同,天人之遠(yuǎn)旨。陛下圣哲御 世,光隆中興,宜休征表祥,醴泉毖涌。而頃陰陽隔并,亢旱成災(zāi),秋無嚴(yán)霜,冬 無積雪,疾厲之氣,彌歷四時。此豈非任失其人,覆餗之咎。臣以庸短,自畢凡流, 謬逢嘉運,叨恩在昔。陛下忘其不腆,又重之以今任。正位槐鼎,統(tǒng)理神州,珥貂 衣袞,總錄朝端,內(nèi)外要重,頓萃微躬,窮極寵貴,人臣莫比。令德居之,猶或難 稱,矧伊陋昧,何以克任。此之易了,不俟明識。但受命之始,屬值時艱,六戎親 戒,憂及社稷,誠是臣下致節(jié)忘身之時,當(dāng)有何心,塵撓圣聽。所以僶俛從事,循 墻馳驅(qū),志在宣力,慮不及遠(yuǎn)。既鯨鯢折首,西夏底定,便宜訴其本懷,避賢謝拙。 而常人偷安,日甘一日,實亦仰佩天眷,未能自已。荏苒推遷,忽及三載。遂令負(fù) 乘之釁,彰著幽明,愆伏之災(zāi),患纏氓庶。上缺皇朝緝熙之美,下增官謗覆折之災(zāi)。 伏念惶赧,五情飛散,雖曰厚顏,何以寧處。不遠(yuǎn)而復(fù),《大易》攸稱,小懲大戒, 細(xì)人之福。近復(fù)之美,非所敢觖,懲戒之幸,竊懷庶幾。今履端惟始,朝慶禮畢, 輒還私門,思愆家巷,庶微塞天譴,少弭謗讟。伏愿鑒其所守,即而許之。臨啟愧 塞,不自宣盡?!?/p>
先是,彭城王義康為荊州刺史,鎮(zhèn)江陵。平陸令河南成粲與弘書曰:“仆聞軌 物設(shè)教,必隨時制宜;世代盈虛,亦與之消息。夫勢之所處,非親不居。是以周之 宗盟,異姓為后。權(quán)軸之要,任歸二南,斯前代之明謨,當(dāng)今之顯轍。明公位極臺 鼎,四海具瞻;劬勞夙夜,義同吐握。而總錄百揆,兼牧畿甸,功實盛大,莫之與 儔。天道福謙,宜存挹損。驃騎彭城王道德昭備,上之懿弟,宗本歸源,所應(yīng)推先, 宜出據(jù)列蕃,齊光魯、衛(wèi)。明公高枕論道,燮理陰陽,則天下和平,災(zāi)害不作;福 慶與大宋升降,享年與松、喬齊久,名垂萬代,豈不美歟!”弘本有退志,挾粲言, 由是固自陳請,乃降為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六年,弘又上表曰:“臣聞異姓為后,宗周之明義;親不在外,有國之所先。 故魯長滕君,《春秋》所美,楚出棄疾,前史垂誡。矧乃茂親明德,道光一時,述 職侯甸,朝政弗及,而以庶族庸陋浮華之臣,超逾先典,居中贊契,豈所以憲章古 式,緝熙治道?驃騎將軍臣義康,徽猷淵邈,明德彌劭,敷政江漢,化被荊南,搢 紳屬情,想樂當(dāng)務(wù),周旦之寄,不謀同詞,分陜雖重,比此為輕。臣實空暗,階恩 逾越,俯積素餐,仰玷盛化,公私二三,無一而可。昔孫叔未進(jìn),優(yōu)孟見弓攵;展 季在下,臧文貽譏。況道隆地昵,義兼前禮。臣于古人,無能為役,負(fù)乘竊位,萬 物謂何,雖曰厚顏,胡寧以處。斯亡之懼,實疚其心。乞解州錄,以允民望。伏愿 陛下遠(yuǎn)存至公,近鑒丹款,俯順朝野,改授親賢。豈惟下臣,獲免大戾,凡厥眾隸, 孰不慶幸。若天眷罔已,脫復(fù)遲回,請出臣表,逮聞外內(nèi),朝議輿誦,或有可擇?!?詔曰:“省表,遠(yuǎn)擬隆周經(jīng)國之體,近述《大易》卑牧之志,三復(fù)沖旨,良用憮然。 公體道淵虛,明識經(jīng)遠(yuǎn),毗翼艱難,勛猷光茂,俾朕獲辰居垂拱,司契委成。豈容 高遜總錄,固辭神州,使成務(wù)有虧,以重朕之不德邪!深存禮國,所望夤亮。驃騎 親賢之寄,地均旦、奭,還入內(nèi)輔,參贊機務(wù),輒敬從所執(zhí)?!绷x康由是代弘為司 徒,與之分錄。
弘又表曰:“近冒表聞,披陳愚管,實冀天鑒,體其至誠。而奉被還詔,未蒙 酬察,徒塵圣覽,仰延優(yōu)旨,顧影慚惶,罔識攸厝。臣忝荷要重,四載于今。既違 前史量力之誡,又微古人進(jìn)賢之美,尸位固寵,日積官謗,旋觀周行,興愧已后。 況在親賢,朝野歸德,甫思引身,曷云能補,惟塵大典,虧喪已多。不悟天眷之隆, 復(fù)垂恩獎,名器弗改,蒙寵如舊,感遇自揆,茫若無涯。臣義康既總錄百揆,毗贊 盛化,忝廁下風(fēng),咨憑有所。內(nèi)朝細(xì)務(wù),庶可免竭,神州任重,望實兼該,臣何人 斯,寇竊不已。為爾推遷,覆敗將及,就無人事之愆,必有陰陽之患。伏念惟憂, 疢如疾首,不知何理,可以自安。但成旨已決,渙汗難反,加臣懦劣,少無此志, 進(jìn)不能抗言陳辭,以死自固;退不能重繭置冰,鮮食為瘠。祗畏天威,遂復(fù)俯仰。 至于攝督所部,料綜文案,曹局吏役,所須不多,其余文武,皆為冗長。相府初建, 或有未充,請留職僚同事而已,自此以外,及諸資實,一送司徒。臣受恩深重,休 戚是預(yù),義無虛飾,茍自貶損。伏愿圣察,特垂許順,不令誠訴,其見抑奪?!鄙?又詔曰:“衛(wèi)軍表如此,司徒宜須事力,可順公雅懷,割二千人配府,資儲不煩事 送?!?/p>
弘博練治體,留心庶事,斟酌時宜,每存優(yōu)允。與八座丞郎疏曰:“同伍犯法, 無士人不罪之科。然每至詰謫,輒有請訴。若垂恩宥,則法廢不可行;依事糾責(zé), 則物以為苦怨。宜更為其制,使得憂苦之衷也。又主守偷五匹,常偷四十匹,并加 大辟,議者咸以為重,宜進(jìn)主守偷十匹、常偷五十匹死,四十匹降以補兵。既得少 寬民命,亦足以有懲也。想各言所懷?!?/p>
左丞江奧議:“士人犯盜贓不及棄市者,刑竟,自在贓污淫盜之目,清議終身, 經(jīng)赦不原。當(dāng)之者足以塞愆,聞之者足以鑒誡。若復(fù)雷同群小,謫以兵役,愚謂為 苦。符伍雖比屋鄰居,至于士庶之際,實自天隔,舍藏之罪,無以相關(guān)。奴客與符 伍交接,有所藏蔽,可以得知,是以罪及奴客。自是客身犯愆,非代郎主受罪也。 如其無奴,則不應(yīng)坐。”右丞孔默之議:“君子小人,既雜為符伍,不得不以相檢 為義。士庶雖殊,而理有聞察,譬百司居上,所以下不必躬親而后同坐。是故犯違 之日,理自相關(guān)。今罪其養(yǎng)子、典計者,蓋義存戮仆。如此,則無奴之室,豈得宴 安!但既云復(fù)士,宜令輸贖。常盜四十匹,主守五匹,降死補兵,雖大存寬惠,以 紓民命。然官及二千石及失節(jié)士大夫,時有犯者,罪乃可戮,恐不可以補兵也。謂 此制可施小人,士人自還用舊律?!?/p>
尚書王準(zhǔn)之議:“昔為山陰令,士人在伍,謂之押符。同伍有愆,得不及坐, 士人有罪,符伍糾之。此非士庶殊制,實使即刑當(dāng)罪耳。夫束修之胄,與小人隔絕, 防檢無方,宜及不逞之士,事接群細(xì),既同符伍,故使糾之。于時行此,非唯一處。 左丞議奴客與鄰伍相關(guān),可得檢察,符中有犯,使及刑坐。即事而求,有乖實理。 有奴客者,類多使役,東西分散,住家者少。其有停者,左右驅(qū)馳,動止所須,出 門甚寡,典計者在家十無其一。奴客坐伍,濫刑必眾,恐非立法當(dāng)罪本旨。右丞議 士人犯偷,不及大辟者,宥補兵。雖欲弘士,懼無以懲邪。乘理則君子,違之則小 人。制嚴(yán)于上,猶冒犯之,以其宥科,犯者或眾。使畏法革心,乃所以大宥也。且 士庶異制,意所不同?!?/p>
殿中郎謝元議謂:“事必先正其本,然后其末可理。本所以押士大夫于符伍, 而所以檢小人邪?可使受檢于小人邪?士犯坐奴,是士庶天隔,則士無弘庶之由, 以不知而押之于伍,則是受檢于小人也。然則小人有罪,士人無事,仆隸何罪,而 令坐之。若以實相交關(guān),貴其聞察,則意有未因。何者?名實殊章,公私異令,奴 不押符,是無名也。民乏資財,是私賤也,以私賤無名之人,豫公家有實之任,公 私混淆,名實非允。由此而言,謂不宜坐。還從其主,于事為宜。無奴之士,不在 此例。若士人本檢小人,則小人有過,已應(yīng)獲罪,而其奴則義歸戮仆,然則無奴之 士,未合宴安,使之輸贖,于事非謬。二科所附,惟制之本耳。此自是辨章二本, 欲使各從其分。至于求之管見,宜附前科,區(qū)別士庶,于義為美。盜制,按左丞議, 士人既終不為兵革,幸可同寬宥之惠;不必依舊律,于議咸允?!?/p>
吏部郎何尚之議:“按孔右丞議,士人坐符伍為罪,有奴罪奴,無奴輸贖。既 許士庶緬隔,則聞察自難,不宜以難知之事,定以必知之法。夫有奴不賢,無奴不 必不賢。今多僮者傲然于王憲,無仆者怵迫于時網(wǎng),是為恩之所沾,恆在程、卓; 法之所設(shè),必加顏、原,求之鄙懷,竊所未愜。謝殿中謂奴不隨主,于名分不明, 誠是有理。然奴仆實與閭里相關(guān),今都不問,恐有所失。意同左丞議?!?/p>
弘議曰:“尋律令既不分別士庶,又士人坐同伍罹謫者,無處無之,多為時恩 所宥,故不盡親謫耳。吳及義興適有許、陸之徒,以同符合給,二千石論啟丹書。 己未間,會稽士人云十?dāng)?shù)年前,亦有四族坐此被責(zé),以時恩獲停。而王尚書云人舊 無同伍坐,所未之解??稚W任之日,偶不值此事故邪。圣明御世,士人誠不憂至苦, 然要須臨事論通,上干天聽為紛擾,不如近為定科,使輕重有節(jié)也。又尋甲符制, 蠲士人不傳符耳,令史復(fù)除,亦得如之。共相押領(lǐng),有違糾列,了無等衰,非許士 人閭里之外也。諸議云士庶緬絕,不相參知,則士人犯法,庶民得不知。若庶民不 許不知,何許士人不知。小民自非超然簡獨,永絕塵秕者,比門接棟,小以為意, 終自聞知,不必須日夕來往也。右丞百司之言,粗是其況。如衰陵士人,實與里巷 關(guān)接,相知情狀,乃當(dāng)于冠帶小民。今謂之士人,便無小人之坐;署為小民,輒受 士人之罰。于情于法,不其頗歟?且都令不及士流,士流為輕,則小人令使征預(yù)其 罰,便事至相糾,閭伍之防,亦為不同。謂士人可不受同伍之謫耳,罪其奴客,庸 何傷邪?無奴客,可令輸贖,又或無奴僮為眾所明者,官長二千石便當(dāng)親臨列上, 依事遣判。又主偷五匹、常偷四十匹,謂應(yīng)見優(yōu)量者,實以小吏無知,臨財易昧, 或由疏慢,事蹈重科,求之于心,常有可愍,故欲小進(jìn)匹數(shù),寬其性命耳。至于官 長以上,荷蒙祿榮,付以局任,當(dāng)正己明憲,檢下防非,而親犯科律,亂法冒利, 五匹乃已為弘矣。士人無私相偷四十匹理,就使至此,致以明罰,固其宜耳,并何 容復(fù)加哀矜。且此輩士人,可殺不可謫,有如諸論,本意自不在此也。近聞之道路, 聊欲共論,不呼乃爾難精。既眾議糾紛,將不如其已。若呼不應(yīng)停寢,謂宜集議奏 聞,決之圣旨?!碧嬖t:“衛(wèi)軍議為允?!?/p>
弘又上言:“舊制,民年十三半役,十六全役。當(dāng)以十三以上,能自營私及公, 故以充役。而考之見事,猶或未盡。體有強弱,不皆稱年。且在家自隨,力所能堪, 不容過苦。移之公役,動有定科,循吏隱恤,可無其患,庸宰守常,已有勤劇,況 值苛政,豈可稱言。乃有務(wù)在豐役,增進(jìn)年齒,孤遠(yuǎn)貧弱,其敝尤深。至令依寄無 所,生死靡告,一身之切,逃竄求免,家人遠(yuǎn)計,胎孕不育,巧避羅憲,實亦由之。 今皇化惟新,四方無事,役召之宜,應(yīng)存乎消息。十五至十六,宜為半,十七為全?!?從之。
其后,弘寢疾,弘表屢乞骸骨,上輒優(yōu)詔不許。九年,進(jìn)位太保,領(lǐng)中書監(jiān), 余如故。其年,薨,時年五十四。即贈太保、中書監(jiān),給節(jié),加羽葆、鼓吹,增班 劍為六十人,侍中、錄尚書、刺史如故。謚曰文昭公,配食高祖廟廷。其年,詔曰: “乃者三逆煽禍,實繁有徒,爰初遵養(yǎng),暨于明罰,外虞內(nèi)慮,實維艱難。故太保 華容縣公弘、故衛(wèi)將軍華、故左光祿大夫曇首,抱義懷忠,乃情同至,籌謀廟堂, 竭盡智力,經(jīng)營夷險,簡自朕心。國恥既雪,允膺茅土,而并執(zhí)謙挹,志不命逾, 故用佇朝典,將有后命。盛業(yè)不究,相系殞落,永懷傷嘆,痛恨無已。弘可增封千 戶,華、曇首封開國縣侯,食邑各千戶。護(hù)軍將軍建昌公彥之,深誠密謨,比蹤齊 望,其復(fù)先食邑,以酬忠勛。”又詔:“聞王太保家便已匱乏,清約之美,同規(guī)古 人。言念始終,情增凄嘆??少n錢百萬,米千斛?!?/p>
世祖大明五年,車駕游幸,經(jīng)弘墓。下詔曰:“故侍中、中書監(jiān)、太保、錄尚 書事、揚州刺史華容文昭公弘,德猷光劭,鑒識明遠(yuǎn)。故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 太子詹事豫章文侯曇首,夙尚恬素,理心貞正。并綢繆先眷,契闊屯夷,內(nèi)亮王道, 外流徽譽。以國圖令勛,民思茂惠。朕薄巡都外,瞻覽墳塋,永言想慨,良深于懷。 便可遣使致祭墓所?!?/p>
弘明敏有思致,既以民望所宗,造次必存禮法,凡動止施為,及書翰儀體,后 人皆依仿之,謂為王太保家法。雖歷任籓輔,不營財利,薨亡之后,家無余業(yè)。而 輕率少威儀,性又褊隘,人忤意者,輒面加責(zé)辱。少時嘗摴蒱公城子野舍,及后當(dāng) 權(quán),有人就弘求縣,辭訴頗切。此人嘗以蒱戲得罪,弘詰之曰:“君得錢會戲,何 用祿為!”答曰:“不審公城子野何在?”弘默然。
子錫嗣。少以宰相子,起家為員外散騎,歷清職,中書郎,太子左衛(wèi)率,江夏 內(nèi)史。高自位遇。太尉江夏王義恭當(dāng)朝,錫箕踞大坐,殆無推敬。卒官。子僧亮嗣。 齊受禪,降爵為侯,食邑五百戶。弘少子僧達(dá),別有傳。弘弟虞,廷尉卿。虞子深, 有美名,官至新安太守。虞弟抑,光祿大夫。抑弟孺,侍中。孺弟曇首,別有傳。
弘從父弟練,晉中書令珉子也。元嘉中,歷顯官,侍中,度支尚書。練子釗, 世祖大明中,亦經(jīng)清職,黃門郎,臨海王子頊晉安王子勛征虜、前軍長史,左民尚 書。太宗初,為司徒左長史。隨司徒建安王休仁出赭圻,時居母憂,加冠軍將軍。 忤犯休仁,出為始興相。休仁恚之不已,太宗乃收付廷尉,賜死。
史臣曰:晉綱弛紊,其漸有由。孝武守文于上,化不下及,道子昏德居宗,憲 章墜矣。重之以國寶啟亂,加之以元顯嗣虐,而祖宗之遺典,群公之舊章,莫不葉 散冰離,掃地盡矣。主威不樹,臣道專行,國典人殊,朝綱家異,編戶之命,竭于 豪門,王府之蓄,變?yōu)樗讲?。由是禍基東妖,難結(jié)天下,蕩蕩然王道不絕者若綖。 高祖一朝創(chuàng)義,事屬橫流,改亂章,布平道,尊主卑臣之義,定于馬棰之間。威令 一施,內(nèi)外從禁,以建武、永平之風(fēng),變太元、隆安之俗,此蓋文宣公之為也。為 一代宗臣,配饗清廟,豈徒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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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東莞莒地人,漢齊悼惠王劉肥的后人。世代居住在京口。年青時喜好《書》、《傳》,博覽而精通群書,濟陽江詔很了解他。江詔當(dāng)時作建武將軍、瑯王牙內(nèi)史,他讓劉穆之作了府主簿。
起初,劉穆之曾夢見與高祖一起在海上航行,忽然遇上大風(fēng),又驚又怕,低頭看船下,見有兩條白龍,夾船而游。不久到了一座山,山峰聳立,樹林茂密,心中很是高興。待高祖攻克京城,問何無忌:“我急需一名府主簿,你看誰合適呢?”無忌答:“沒有比劉道民更合適的人了?!备咦嬲f:“我也知道這個人?!瘪R上派人叫穆之。當(dāng)時劉穆之聽到京城有叫鬧聲,早晨起來準(zhǔn)備去看看,剛到路口,正好碰到了送信人。穆之看著信,久久不發(fā)一詞,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換下粗布衣服去見高祖。高祖對他說:“我的事業(yè)剛剛開始,正感到艱難,急需一名軍吏,您看誰可擔(dān)當(dāng)此任?”穆之說:“貴府剛建,軍吏實在需要一個有才之士,倉促之際,也許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了。”高祖笑著說:“你能委屈自己,我的大事可以成功了?!庇谑钱?dāng)場任命穆之為府主簿。
收復(fù)了京邑,高祖剛到,各類大的決定,都是倉促間和穆之商定的。高祖把穆之當(dāng)作心腹,大小事情都向穆之請教。穆之也盡忠盡力,一無隱瞞遺漏。當(dāng)時晉朝朝綱松弛,禁令無人遵守,權(quán)豪貴族,仗勢橫行,百姓窮困,無地存身。更甚者是司馬元顯政令腐敗,桓玄束縛百姓的科條繁密。穆之斟酌時機,加以改正,不到十余天,風(fēng)氣頓改。于是穆之被提升為尚書祠部郎兼府主簿,記室錄事參軍,并出任堂邑太守。因為平桓玄有功,封為西華縣五等子爵。
東晉義熙三年(407),揚州刺史王謐去世,按理高祖接任,但劉毅等人從中作梗,商量著讓中領(lǐng)軍謝混作揚州刺史,或想讓高祖在丹徒州為官,把朝內(nèi)事托付給尚書仆射孟昶,并派尚書右丞相皮沈以這兩種意見征詢高祖。皮沈先見劉穆之,向他轉(zhuǎn)述了朝中大臣的意見。穆之起來假裝上廁所,秘密對高祖說:“皮沈剛到,他說的意見不能聽從?!备咦嬉姷狡ど蚝螅兴酵饷娴群?,叫來穆之問道:“你說皮沈的話不可聽從,這是什么意思呢?”穆之說:“晉朝政權(quán)已失,并非一天兩天的事,加上發(fā)生桓玄篡位之事,天命皇權(quán)已不屬晉朝。您復(fù)興了晉朝皇室,功高萬世。既然立了大功,理應(yīng)獲得大位。您現(xiàn)今的形勢,怎么能夠處于謙遜退讓之地而削弱自己的力量,僅作個駐守邊地的將領(lǐng)呢?劉毅、孟昶等人,與您都是從平民而起,共舉大義,本來都是想扶助晉主建功立業(yè),以獲得富貴的。事情有先有后,所以一時論功行賞,并不是命中永遠(yuǎn)注定你們有臣主之分。勢均力敵,最后還是要互相火并。揚州是根本所在之地,不可以讓位于他人。以前讓王謐作揚州刺史,是出于權(quán)宜之道,根本不是長久之計?,F(xiàn)在若再把揚州交給別人,您一定會受別人抑制。一旦失去權(quán)柄,就再也沒有辦法得到它。而您功高勛重,他人又不能控制領(lǐng)導(dǎo)您,對您懷疑耽心與害怕畏懼相交織,各種不測之事就都會發(fā)生。將來會出現(xiàn)的問題,現(xiàn)在不能不考慮到?,F(xiàn)在朝中大臣的建議已是這樣,只能委婉回答。一定要說揚州刺史非我莫屬,如此又難以直言,只有回答說‘國家政治之本,宰輔位置十分重要,國家興盛衰亡均在于宰輔,應(yīng)好好考慮和挑選。這件事十分重要,不能空談,我暫時回朝中,與大家商量’。您一回京,他們一定不敢棄您而授位給別人?!备咦媛爮牧四轮脑?,于是作了宰輔。
穆之跟隨高祖征伐廣固,抵抗盧循,常住在營帳中出謀劃策,決定各種事情。劉毅等人害怕劉穆之被高祖重用親近,常常談?wù)f穆之手中權(quán)力太大,高祖反而越發(fā)信任倚仗他。穆之在外聽到的看到的,事無巨細(xì),均告訴高祖,即使是街談巷語、笑話等小事,也都告訴高祖一些。高祖常得到民間的各種信息以顯示他的敏銳,都是由于穆之的原因。穆之又喜歡賓客,家中坐客常滿,安插耳目觀察打聽,所以朝廷內(nèi)外各種觀點,穆之沒有不知道的。即使是親近的人的行為,穆之也都陳奏給高祖而毫不隱瞞。有的人譏笑他,他卻說:“以公的明察秋毫,將來自己也會知道,我受公之恩,理應(yīng)不加隱諱,這正如張遼之所以告發(fā)關(guān)羽想叛逃一樣的道理?!备咦娴男袨榕e止,穆之都加以規(guī)范。高祖書法一向不高明,穆之說:“這雖是件小事,但字跡會被四處傳開,愿您稍加留意?!备咦婕炔荒苓_(dá)到穆之希望寫好字,又十分想改變這種狀況。穆之于是說:“你只管揮筆寫很大的字,一字一尺大,也不嫌棄,字大可以包容一些東西,有氣勢也是一種美?!备咦媛爮牧怂?,一張紙只六七個字就寫滿了。凡穆之所推舉的,高祖不接受,穆之就不甘休。穆之常說:“我雖然比不上荀令君推舉好的,但我不推舉不好的?!蹦轮c朱齡石一起處理書信,曾給高祖寫回信,從天亮到中午,穆之寫了一百函,齡石寫了八十函,并且穆之寫的都沒有廢棄。穆之轉(zhuǎn)為中軍太尉司馬,義熙八年,加封為丹陽尹。
高祖西征討伐劉毅,派諸葛長民留守府中,總管后方一切,高祖擔(dān)心長民難以獨當(dāng)此任,把穆之留下幫助長民。加穆之為建威將軍,設(shè)置佐吏,配給穆之實力。長民果真有背叛高祖之野心,只是猶豫沒能發(fā)動,于是私下偷偷對穆之說:“外面謠傳,都說太尉與我不平等,什么原因才鬧成這樣?”穆之說:“公逆流遠(yuǎn)征,而把老母幼子委托于你,如果不信任你,怎么會這樣做呢?”長民思想才稍稍穩(wěn)定。高祖回來后,殺了長民。義熙十年,推舉穆之為前將軍。供給前軍府一年一萬匹布,錢三百萬。義熙十一年,高祖西征司馬休之,中軍將軍道憐留守,但事無大小,都由穆之決定。提升穆之為尚書右仆射,仍如昔日一樣兼任前將軍和丹陽尹。義熙十二年,高祖北伐,把兒子留下作中軍將軍,管理太尉留守府內(nèi),調(diào)穆之為左仆射,率領(lǐng)監(jiān)軍、中軍二府軍司,前將軍、丹陽尹仍兼任??蓭x仗護(hù)衛(wèi)隊五十人,出入朝廷殿堂,并遷居到東城。
劉穆之在內(nèi)總理朝政,在外管理軍旅事務(wù),解決問題有條不紊,任何事情都不被耽誤。常常賓客盈門,求辦名類事項,朝事軍事里里外外來詢問稟告的人滿階滿室。劉穆之眼睛看公文,手寫回信;耳聽別人的匯報,口中同時回答,同時處理數(shù)事不妨礙,每一件都處理得很妥當(dāng)。又與不少很熟悉的客人在一起暢談?wù)f笑長達(dá)一日或數(shù)時辰,并不覺得困倦疲累。只要有空閑時間,穆之就寫寫畫畫,翻閱文章,校定典籍。他性格豪放,吃飯一定要很大的地方,常常做十人吃的飯。穆之喜歡賓客,從未一個人單獨吃飯,每到吃飯之時,都會有十多位客人,營帳中按常規(guī)安排伙食,以此為正常之事。他曾對高祖說:“穆之的家中本來貧賤,生活必需品都很缺乏。自從我跟隨您以來,雖然常常想節(jié)約省儉,但每天所需的,仍稍微多了一些,除此之外,我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您的地方。”
義熙十三年,穆之病轉(zhuǎn)沉重,皇上降詔讓正直黃門郎探問穆之病情。十一月穆之去世,享年五十八歲。
高祖此時在長安,聽到此消息大吃一驚,悲痛異常,哀傷惋嘆數(shù)日。高祖本想暫駐關(guān)中,經(jīng)營趙、魏。穆之已去世,京都缺人,于是趕回彭城,讓司馬徐羨之代為留守管理。而朝廷中以前由穆之處理的事,一起匯報到北方高祖駐地,由高祖定奪。穆之以前率領(lǐng)的前軍府文武官兵二萬人,三千人分配給徐羨之的建威府,其余的全都撥給兒子的中軍府。追贈穆之為散騎常侍、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高祖又表奏天子:“臣聽說推舉賢德表揚善流,是王教放在首位的,紀(jì)念提拔有功勞者,意義很大,因此管理功勞簿的,有什么樣的功勞一定要記下來,人是否賢德,在他去世后反而更顯示出來。已去世的尚書左仆射、前將軍大臣劉穆之,起自貧窮百姓,輔佐政務(wù)以來,內(nèi)出謀劃策,外處理各種朝政雜務(wù),無論軍國大事,都是盡心盡力。等他入殿之后,管理京畿,為使王化一新,千思百慮,率軍隊遠(yuǎn)征,穆之居中作出決定,他的功勞朝野盡知。正當(dāng)他為國做出遠(yuǎn)大規(guī)劃想使國家興隆之時,竟不幸去世,人們都十分哀痛?;噬弦呀刀靼龘P記述穆之的功勞,并追封三種頭銜,既哀且榮,皇上的恩寵隆厚。臣心中尋思,從義熙開創(chuàng),艱難災(zāi)患不盡,外患很多,內(nèi)難相接,那段日子終于過去了,現(xiàn)在才得到一些安寧。這不是臣一個人能完成的,實在是依靠了穆之匡扶輔助。功勞看不見聽不到,做的事情朝中并不知道的,多不可數(shù)。我之所以盡力十幾年,才能有所成就,外出征伐,內(nèi)輔朝政,幸而沒有辜負(fù)皇上使命,如果沒有穆之幫助,就不會把事情辦得這么好。穆之為人謙遜,一直堅守這種品德。常常談到要封賞他,他就慨然謝絕,因此他功勛卓著,卻未受到封賞,回憶往事令人傷懷。我認(rèn)為應(yīng)該給他加贈正司,追封領(lǐng)地,贈予豐厚的禮物,使好人能永得好處,忠正之人不會在死后被人們所忘記。因此,我把所想獻(xiàn)出,讓朝中上下皆知?!庇谑腔噬显儋浭讨小⑺就街?,封為南昌縣侯,食邑一千五百戶。
高祖受禪稱帝之后,回想起昔日助他的功臣,下詔書說:“已故侍中、司徒、南昌侯劉穆之,深謀遠(yuǎn)慮,為王業(yè)打下基礎(chǔ),功勞卓著,誠實勤勞,現(xiàn)在國運更新,國家安定發(fā)達(dá),感事懷人,深感凄涼哀痛。可以加封他為南康郡公,食邑三千戶。已故左將軍、青州刺史王鎮(zhèn)惡,在荊、郢大捷中,拼命盡力克敵,北伐功勞可比方叔。想起他的功績,心中一直不能忘懷,可以加封為龍陽縣侯,增加享用一千五百戶?!奔幽轮u號為“文宣公”。宋太祖元嘉九年(432),穆之在高祖廟享受香火。元嘉二十五年四月,文帝車駕來到江寧,經(jīng)過穆之墓時,發(fā)布詔書說:“故侍中、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全心全意輔佐高祖,幫助建成我朝大業(yè),謀劃深遠(yuǎn),功勞卓著,功勞直可銘刻鼎彝,記于典策,以教化后人。最近出游,特來觀看他的墳?zāi)?。思想起來,真讓人深深哀嘆。可設(shè)置一個祭墓的地方,以表示我們對他永遠(yuǎn)的懷念。”
穆之有三個兒子,長子慮之繼承了他的爵位,官至員外散騎常侍才去世,慮之的兒子劉邕繼承爵位。從前郡縣作為大臣的封地的,內(nèi)史、相對受封者稱臣,離任就不這么稱呼了。到世祖孝建年間,才改革這一制度,改為下官向受封者致敬。河?xùn)|王歆之曾做過南康郡的相,可一向輕視瞧不起劉邕。后來歆之與邕一起參加豫元會,坐在一起,劉邕生性酷好喝酒,他對歆之說:“你曾做過我的臣下,現(xiàn)在不能敬我一杯酒嗎?”于是歆之學(xué)孫浩唱歌回答他:“昔日作你臣下,今日與你平等,既不敬你酒,也不為你祝福?!眲㈢哂幸皇朝忦璧墓竹?,認(rèn)為這種味道可與魚媲美。曾拜訪孟靈休,靈休患有痔瘡,瘡痂落在床上,邕取來吃掉,靈休大驚失色,劉邕回答說:“癖性喜食,”靈休瘡痂沒落掉的,都揭下給劉邕吃。劉邕走后,靈休給何勖寫信說:“劉邕吃了我身上的瘡痂,使得全身流血?!蹦峡祰欣舳俣嗳耍还苡凶餂]罪,?;ハ啾薮?,使身上結(jié)瘡痂,以供劉邕吃。劉邕死后,他的兒子劉肜繼承爵位。宋世祖大明四年(460),因劉肜用刀砍殺妻子,剝奪了封地,讓劉肜的弟弟得了領(lǐng)地。
穆之的第二個兒子劉式之,字延敬,精通《易經(jīng)》而喜好賢士,歷任相國中兵參軍、太子中舍人、黃門侍郎、寧朔將軍、宣城太守、淮南太守。在任之時貪污受賄嚴(yán)重,揚州刺史王弘派從事去查處,從事招來官吏百姓,想弄清這件事情。劉式之召見從事,對他說:“從我這里回去告訴王弘,劉式之對國家也有些功勞,就是偷數(shù)百萬錢又算什么,更何況我還沒有偷呢!你從官吏百姓及賬目文書中得不到什么?!睆氖禄厝ジ嬖V了王弘,王弘說:“劉式之的辯白如此的粗莽!”也因此沒有再查下去。劉式之此后又作了太子右率、左衛(wèi)將軍、吳郡太守。死后,追贈為征虜將軍,因為出征關(guān)、洛有功勞,封為德陽縣五等侯,謚號為“恭侯”。式之的長子劉詔,在世祖初年,作了黃門侍郎。劉詔的弟弟劉衍,大明末年,作為黃門郎,出都做豫章內(nèi)史。晉安王子勛自立偽朝廷,讓劉衍做中護(hù)軍,事敗后被殺。
劉衍的弟弟劉王禹,字茂琳,年少有才氣,被太祖知道了。始興王浚為王南徐州,讓劉王禹補做別駕從事史的官,被浚知遇。劉王禹生性爭強好勝,不希望別人比自己強。當(dāng)時浚征北府行參軍吳郡的顧邁為人輕狂而有才能,與浚交往甚深,許多秘密事情都要顧邁參與討論。劉王禹于是放下架子委屈求全巴結(jié)顧邁,表示對顧邁情深義重,除了家中婦女的事情外,其他的無話不談。顧邁看到劉王禹對自己很是忠誠,于是對他萬分信賴??K劦囊恍C密事情,顧邁全都告訴了劉王禹。劉王禹與顧邁一起到了射堂之下,劉王禹忽然轉(zhuǎn)頭看望左右,索要單衣帽,顧邁問他為什么這樣做,劉王禹說:“浚公像對待家中人一樣待你,與你相處言談沒有隱瞞(連機密大事都告訴了你),可是你卻把這些機密對外人泄密。我是浚公的下屬,怎么能不把這些告訴浚公呢?”因而把顧邁所言都講了出來,浚大怒,稟告太祖把顧邁調(diào)到了廣州。顧邁在廣州,正值蕭簡作亂,顧邁為他賣命,最后與蕭簡都死了。
劉王禹升官為從事中郎,并作淮南太守。元嘉二十九年,劉王禹做了寧遠(yuǎn)將軍、益州刺史。元兇殺主自立,讓他做青州刺史。劉王禹得知這個消息,立刻起義派遣軍隊,同時運送物資到荊州。世祖繼位后,召劉王禹為御史中丞?;氐浇?,正值南郡王義宣想叛逆,劉王禹陳說不能這樣干,話語十分懇切,于是義宣讓他做丞相左司馬,一起到梁山,劉王禹還乘了義宣蜀中的船,還有義宣從前的部屬暗暗在梁山洲外投奔了官軍。劉王禹做了司徒左長史,第二年,又升為御史中丞。劉王禹高傲,做憲司十分得意,彈劾王僧達(dá)說:“靠祖上立功做了大官,人品居于下流?!背写蟪紱]有不怕他的筆鋒的。后又轉(zhuǎn)做右衛(wèi)將軍。劉王禹想做侍中,沒做成,對他親信的人說:“人做官不出為將必入為相,不入為相必出為將,怎么能長久居于戶限之上。”因此要求到益州為刺史。世祖明白他的心意,同意了他的要求。孝建三年(456),做輔國將軍、益州刺史,到任后,十分不得意。至江陵,寫信給顏竣說:“朱修之三世叛兵,一旦占據(jù)荊州,青油帳下,像謝宣明面見的樣子,讓齋師用長刀指著我下席,對于我來說又有什么呢?只不過耽心像匈奴輕視漢朝一樣?!边@一年,因犯奪人妻為妾的罪,罷免了官職。大明元年(457),又提拔為東陽太守。第二年,調(diào)為吳興太守。侍中何偃記錄說:“經(jīng)常想做武將”,劉王禹大怒說:“我平時什么時候想做武將了?”于是與何偃絕交。等他做了吏部尚書,心中越發(fā)氣憤憤的。劉王禹的族叔劉秀之作丹陽尹,劉王禹又寫信給親朋故舊說:“我家黑臉阿秀,現(xiàn)在劉安眾那里,朝廷中不多賢士。”那一年他背上長瘡,何偃背上也長瘡。劉王禹病十分沉重,聽說何偃死去了,高興得大叫大跳,于是他也死了,謚號為“剛子”。劉王禹兒子劉卷,官為南徐州別駕。劉卷的弟弟劉藏,為官尚書左丞。
穆之最小的兒子劉貞之,做官為中書黃門侍郎、太子右衛(wèi)率、寧朔將軍、江夏內(nèi)史,為官時去世。他的兒子劉裒,作始興相,因貪污在東冶坐牢。穆之的女兒嫁給濟陽蔡祐,年老時窮困,世祖讓蔡祐的兒子平南參軍蔡孫做了始安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