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北上征伐烏桓,秋,大勝而歸。
回程的路上,曹操登臨碣石山(位于河北省秦皇島,具體位置有爭議),望著滔滔滄海,他胸中豪情洋溢,寫下了一首大氣磅礴的“秋風(fēng)詩”——《觀滄海》: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當(dāng)時烏桓是東北方的大患,建安十一年的時候,烏桓攻破幽州,俘虜了漢民十余萬戶。
也是這一年,袁紹的兒子袁尚和袁熙勾結(jié)烏桓首領(lǐng)蹋頓(tà dùn),屢次騷擾邊境,妄圖東山再起。
為了斷絕袁氏復(fù)起的后患,曹操毅然決定北上征伐烏桓。
戰(zhàn)爭一打,就是近一年。
次年八月,兩軍在白狼山狹路相逢。當(dāng)時烏桓軍隊數(shù)量眾多,而曹操則兵力微弱,主力重兵都還在后方。
眼看著生死就在一線之間,曹操力排眾議,親手將所持麾授予大將張遼,按照他的提議:
趁著烏桓軍隊陣勢不整,立刻交戰(zhàn)。
張遼也不負眾望,帶領(lǐng)先鋒部隊,大敗烏桓,臨陣斬殺了以驍勇聞名的烏桓首領(lǐng)蹋頓,降者有20余萬人。
這次戰(zhàn)役,不僅成為中國歷史上一次有名的“以少勝多”的戰(zhàn)役,也讓曹操統(tǒng)一天下的宏愿,再邁進了一步。
了解了這首詩的創(chuàng)作背景,此時我們再回頭看這首《觀滄?!?,不難讀出曹操心中,此時該是如何的波瀾壯闊。
“觀滄海”,一個“觀”字統(tǒng)領(lǐng)全篇。
詩人一步步登上了碣石山頂,他舉目望去,大海的恢弘壯闊,盡收眼底。
不遠處有山島突兀聳立,點綴在平闊的海面上,兩相映襯。
小島上樹木繁茂、百草豐美。
一陣蕭瑟的秋風(fēng)掠過,大海上波濤暗涌。
在曹操的筆下,大海澎湃壯美,浩浩淼淼;山島挺拔高聳,草木豐美。
雖是秋色,卻絕無半點衰颯寥落之氣。
比之后世劉禹錫的“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更多了幾分開闊意境、雄渾氣勢。
如果說,前面數(shù)句,詩人還在老老實實地據(jù)實寫景。
那么到了結(jié)尾“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詩人的想象力 ,終于開始痛快馳騁。
詩人仿佛看到,那浩瀚的海洋,成了萬物的發(fā)源地。
光芒萬丈的太陽,皎潔柔美的月亮,都自大海中來來去去,運行無拘。
星光燦爛,銀河璀璨,都自海洋中孕育生發(fā),然后冉冉而出。
它孕大含深,動蕩不安。
它海納百川,有容萬物。
它吞吐天地,含蘊日月。
此時此刻,在詩人的忘情想象書寫中,那本沒有生命的大海,已然被賦予了卓絕而飽滿的性格。
大海,終于成為了詩人自己的化身。
此時此刻,作為詩人的曹操,與作為政治家、軍事家、野心家的曹操,合二為一。
他擁有著最博大的胸懷,懷揣著最恢弘的抱負。
盼望著如大海容納萬物一般,收攬英才,踔厲奮發(fā),早日結(jié)束亂世紛爭,一統(tǒng)天下。
“瞻望關(guān)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
在那個群雄逐鹿、白骨縱橫的東漢末年,曹操曾是許多人心中,那個時代的希望。
《三國演義》中對曹操的塑造,一度讓他成為“奸詐”的代名詞。
然而在一代偉人毛澤東心中,曹操的地位卻很是非凡。
1954年夏天,毛澤東來到秦皇島北戴河游泳,游完泳后,他一邊在沙灘漫步,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身旁警衛(wèi)好奇問他,念的什么?
毛澤東提高了聲音,一字一字再念了一遍,正是曹操的《觀滄海》。
他還補充說:
“曹操是了不起的政治家、軍事家,也是個了不起的詩人。”
又有一次,是個雨天,大海之上浪潮涌動。毛澤東卻絲毫不懼,游興更甚,在暴雨之下、濤頭之上,變換著泳姿。
游罷上岸,他興致依然高漲,寫下不朽名篇《浪淘沙·北戴河》: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
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
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fēng)今又是,換了人間。
人間歲月,如白駒過隙,太匆匆,“蕭瑟秋風(fēng)今又是,換了人間”的場景總在一遍遍上演。
然而穿越一千多年的時空,一個偉大的詩人政治家,同另一個偉大的詩人政治家,彼此的惺惺相惜,卻早已成為佳話,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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