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譯文] 燕山的雪花大得像席子一樣,一片一片地吹落在軒轅臺上。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幽州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
倚門望行人,念君長城苦寒良可哀。
別時提劍救邊去,遺此虎文金鞞(bǐng) 靫(chá)。
中有一雙白羽箭,蜘蛛結網生塵埃。
箭空在,人今戰(zhàn)死不復回。
不忍見此物,焚之已成灰。
黃河捧土尚可塞,北風雨雪恨難裁。
注釋:
《北風行》,樂府“時景曲”調名,內容多寫北風雨雪、行人不歸的傷感之情。
燭龍,我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龍。人面龍身而無足,居住在不見太陽的極北的寒門,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兩句意為:燭龍棲身在寒門,尚能放出光耀猶如白晝。
此,指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大興縣。兩句意為:本來為日月所照的幽州,為什么現在卻不見陽光,只能聽到滿天北風在怒吼?這是指當時安祿山統(tǒng)治北方,一片黑暗。
燕山,山名,在河北平原的北側。軒轅臺,紀念黃帝的建筑物,故址在今河北懷來縣喬山上。這兩句用夸張的語氣描寫北方大雪紛飛、氣候嚴寒的景象。
雙蛾,女子的雙眉。雙蛾摧,雙眉緊鎖,形容悲傷、愁悶的樣子。
長城,古詩中常借以泛指北方前線。良,實在。
鞞釵,當作鞴釵?;⑽捻@釵,繪有虎紋圖案的箭袋。
北風雨雪,這是化用《詩經·邶風·北風》中的“北風其涼,雨雪其霧”句意,原意是指國家的危機將至而氣象愁慘,這里借以襯托思婦悲慘的遭遇和凄涼的心情。裁,消除。這是一首樂府詩。王琦注:“鮑照有《北風行》,傷北風雨雪,行人不歸,李白擬之而作。”(《李太白全集》)李白的樂府詩,不滿足因襲模仿,而能大膽創(chuàng)造,別出新意,被譽為“擅奇古今”(胡應麟《詩藪》)。他的近一百五十首樂府詩,或“不與本辭為異”(胡震亨《李詩通》),但在藝術上高出前人;或對原作提煉、深化,熔鑄出新的、寓意深刻的主題?!侗憋L行》就屬于這后一類。它從一個“傷北風雨雪,行人不歸”的一般題材中,出神入化,點鐵成金,開掘出控訴戰(zhàn)爭罪惡,同情人民痛苦的新主題,從而賦予比原作深刻得多的思想意義。
名句釋義: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①燕山:山名,在今天津市薊縣北。 ②軒轅臺:紀念黃帝的建筑物,故址在今河北懷來縣喬山上。 ③北風行:樂府雜曲歌詞的曲名。
這兩句是說,燕山一帶的雪花像席子那樣大,片片落滿了軒轅臺。以夸張的手法,寫雪天大寒,嚴酷的景色,烘托出邊疆戰(zhàn)士艱苦的守邊生活。
譯文1:
燭龍棲身在寒門,尚能放出光耀猶如白晝。本來為日月所照的幽州,為什么現在卻不見陽光,只能聽到滿天北風在怒吼?燕山的雪花大得像席子一樣,一片一片地吹落在軒轅臺上。幽州的思婦一年十二個月,沒有了歌聲,沒有了歡笑,一直雙眉緊鎖著,站在門口看著行人,想著遠行未歸的丈夫;由此時此地的苦寒景象,對遠在長城的丈夫更擔心。憂念丈夫,但路途迢遠,無由得見,只得用丈夫留下的飾有虎紋的箭袋寄托情思,排遣愁懷。箭袋中有一雙白羽箭,可是蜘蛛已經結網,生有塵埃??沼屑冢煞蛞呀洃?zhàn)死,不會再回來了!不忍心再見到此物,燒了它,讓它成灰燼。即使黃河捧土可塞,可北風號怒,飛雪漫天,思婦之恨也難裁。
譯文2:
龍棲身在寒門,尚能放光芒;
照黑夜如白晝,驅黑暗而見黎明。
可是,日月的神光為何照不到這里?
只有那漫天卷地而來的北風,在那里怒吼著肆虐橫行。
燕山的雪花大如席,鋪天蓋地;
一片片,一片片,瘋狂地吹向了軒轅臺。
十二月的幽州啊,思婦停止了歌唱,沒有了笑臉,雙眉緊鎖無歡顏。
倚門佇望遠行的人,想起我的夫君在北方前線,那徹骨的寒冷呀,實在難耐。
我們分別于危難,你持劍赴前線;
臨行時贈我虎紡金飾的鞞靫,內裝一對象征愛情的白羽箭。
現在,羽箭蒙塵結蛛網,箭猶在,征戰(zhàn)的你是死是活未復還。
我實在不忍看到它,忍痛一炬,全都成了灰燼。
就是這滾滾不息的黃河,捧起一捧捧泥土,也可以將它阻斷;
就是那北風狂吹,雨雪凄寒里的無限憂恨,最難消除。
賞析:
這詩一起先照應題目,從北方苦寒著筆。這正是古樂府通常使用的手法,這樣的開頭有時甚至與主題無關,只是作為起興。但這首《北風行》還略有不同,它對北風雨雪的著力渲染,倒不只為了起興,也有著借景抒情,烘托主題的作用。
李白是浪漫主義詩人,常常借助于神話傳說。“燭龍棲寒門,光耀猶旦開”,就是引用《淮南子。墬形訓》中的故事:“燭龍在雁門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見日,其神人面龍身而無足。”高誘注:“龍銜燭以照太陰,蓋長千里,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這兩句詩的意思是:燭龍棲息在極北的地方,那里終年不見陽光,只以燭龍的視瞑呼吸區(qū)分晝夜和四季,代替太陽的不過是燭龍銜燭發(fā)出的微光。怪誕離奇的神話雖不足憑信,但它所展現的幽冷嚴寒的境界卻借助于讀者的聯想成為真實可感的藝術形象。在此基礎上,作者又進一步描寫足以顯示北方冬季特征的景象:“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這幾句意境十分壯闊,氣象極其雄渾。日月不臨既承接了開頭兩句,又同“唯有北風”互相襯托,強調了氣候的寒冷。“號怒”寫風聲,“天上來”寫風勢,此句極盡北風凜冽之形容。對雪的描寫更是大氣包舉,想象飛騰,精彩絕妙,不愧是千古傳誦的名句。詩歌的藝術形象是詩人主觀感情和客觀事物的統(tǒng)一,李白有著豐富的想象,熱烈的情感,自由豪放的個性,所以尋常的事物到了他的筆下往往會出人意表,超越常情。這正是他詩歌浪漫主義的一個特征。這兩句詩還好在它不單寫景,而且寓情于景。李白另有兩句詩:“瑤臺雪花數千點,片片吹落春風香”,二者同樣寫雪,同樣使用了夸張,連句式也相同,在讀者心中引起的感受卻全然不同。一個喚起了濃郁的春意,一個渲染了嚴冬的淫威。不同的藝術效果皆因作者的情思不同。以席來擬雪花此句想像飛騰,精彩絕妙,生動形象地寫出了雪花大,密的特點,極寫邊疆的寒冷。這兩句詩點出“燕山”和“軒轅臺”,就由開頭泛指廣大北方具體到幽燕地區(qū),引出下面的“幽州思婦”。
作者用“停歌”、“罷笑”、“雙蛾摧”、“倚門望行人”等一連串的動作來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塑造了一個憂心忡忡、愁腸百結的思婦的形象。這位思婦正是由眼前過往的行人,想到遠行未歸的丈夫;由此時此地的苦寒景象,引起對遠在長城的丈夫的擔心。這里沒有對長城作具體描寫,但“念君長城苦寒良可哀”一句可以使人想到,定是長城比幽州更苦寒,才使得思婦格外憂慮不安。而幽州苦寒已被作者寫到極致,則長城的寒冷、征人的困境便不言自明。前面的寫景為這里的敘事抒情作了伏筆,作者的剪裁功夫也于此可見。
“別時提劍救邊去,遺此虎文金鞞靫”,“鞞靫”是裝箭的袋子。這兩句是寫思婦憂念丈夫,但路途迢遠,無由得見,只得用丈夫留下的飾有虎紋的箭袋寄托情思,排遣愁懷。這里僅用“提劍”一詞,就刻畫了丈夫為國慷慨從戎的英武形象,使人對他后來不幸戰(zhàn)死更生同情。因丈夫離家日久,白羽箭上已蛛網塵結。睹物思人,已是黯然神傷,更那堪“箭空在,人今戰(zhàn)死不復回”,物在人亡,倍覺傷情。“不忍見此物,焚之已成灰”一筆,入木三分地刻畫了思婦將種種離愁別恨、憂思懸想統(tǒng)統(tǒng)化為極端痛苦的絕望心情。詩到此似乎可以結束了,但詩人并不止筆,他用驚心動魄的詩句傾瀉出滿腔的悲憤:“黃河捧土尚可塞,北風雨雪恨難裁”。“黃河捧土”是用典,見于《后漢書。朱浮傳》:“此猶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是說黃河邊孟津渡口不可塞,那么,“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滔滔黃河當更不可塞。這里卻說即使黃河捧土可塞,思婦之恨也難裁,這就極其鮮明地反襯出思婦愁恨的深廣和她悲憤得不能自已的強烈感情。北風號怒,飛雪漫天,滿目凄涼的景象更加濃重地烘托出悲劇的氣氛,它不僅又一次照應了題目,使首尾呼應,結構更趨完整;更重要的是使景與情極為和諧地交融在一起,使人幾乎分辨不清哪是寫景,哪是抒情。思婦的愁怨多么象那無盡無休的北風雨雪,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結尾這兩句詩恰似火山噴射著巖漿,又象江河沖破堤防,產生了強烈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這首詩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表現為:
借典型細節(jié)刻畫人物——思婦自焚白羽箭,那可是他們愛情永固的證物——主人焚之,卻無法消釋心中的怨恨。矛盾心理展示無遺。
“燕山雪花大如席”,極夸張之奇效,盡比喻之妙能,極言北方之苦寒,然征夫還在更加苦寒之地;“北風號怒天上來”,氣氛肅殺可怖,讓人最難敵!
典故的巧用,深刻的展示了國難將臨這一歷史背景,表現了詩人對國家安危、百姓生死的強烈隱憂。其妙句妙語,字字璣珠,句句崔嵬,有撼山動地之偉力。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燕山一帶的雪花大得像席子一樣,一片片瘋狂地吹到軒轅臺上。
此是李白描寫雪花的名句。燕地泛指我國北方地區(qū)。“燕山雪花大如席”,是高度的藝術夸張,卻又不失其藝術的真實。此句極言燕地山川的苦寒難耐,以渲染氣氛,隱射時局的危急之勢,喻大唐江山已搖墜將傾。
黃河捧土尚可塞,北風雨雪恨難裁。
我雖手捧泥土,仍可以把黃河堵斷,唯我這北風雨雪中的怨恨呀,難以排遣。
黃河雖然洶涌湍急,猶可以捧土堵之。捧土塞黃河,事實上不可能,詩人以夸張之法,極言消除北風雪雨中思婦的怨恨,比起以捧土堵黃河來,還要艱難。
作者簡介:
李白 (701—762年),漢族,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四川江油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其詩風豪放飄逸,想象豐富,語言流轉自然,音律和諧多變。他善于從民歌、神話中汲取營養(yǎng)素材,構成其特有的瑰麗絢爛的色彩,是屈原以來積極浪漫主義詩歌的新高峰,與杜甫并稱“李杜”,又稱為“詩仙”。
詩詞評價:
這首詩成功地運用了夸張的手法。魯迅在《漫談“漫畫”》一文中說:“‘燕山雪花大如席’,是夸張,但燕山究竟有雪花,就含著一點誠實在里面,使我們立刻知道燕山原來有這么冷。如果說‘廣州雪花大如席’,那就變成笑話了。”只有在真實基礎上的夸張才有生命力。葉燮的《原詩》又說,夸張是“決不能有其事,實為情至之語”。詩中“燕山雪花大如席”和“黃河捧土尚可塞”,說的都是生活中決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但讀者從中感到的是作者強烈真實的感情,其事雖“決不能有”,卻變得真實而可以理解,并且收到比寫實強烈得多的藝術效果。此詩信筆揮灑,時有妙語驚人;自然流暢,不露斧鑿痕跡。無怪乎胡應麟說李白的樂府詩是“出鬼入神,惝恍莫測”(《詩藪》)。
創(chuàng)作背景:
李白于公元752年(天寶十一載)秋,游幽州時作此詩。通過描寫一個北方婦女對丈夫戰(zhàn)死的悲憤心情,揭露和抨擊了安祿山在北方制造民族糾紛,挑起戰(zhàn)禍的罪行。
關鍵詞:北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