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 宋代 謝逸 《踏莎行·柳絮風(fēng)輕》
柳絮風(fēng)輕,梨花雨細。春陰院落簾垂地。碧溪影里小橋橫,青簾市上孤煙起。
鏡約關(guān)情,琴心破睡。輕寒漠漠侵鴛被。酒醒霞散臉邊紅,夢回山蹙眉間翠。
這首詞寫思婦懷人而愁苦不堪。詩詞以離愁為主題的作品很多,然而此詞卻頗有特色,顯得標致雋永。
上片描繪足以烘托思婦離愁的景色?!傲躏L(fēng)輕,梨花雨細”,起筆這兩句都省略了動詞謂語,且語序亦倒置,補足還原應(yīng)為:“風(fēng)輕飄柳絮,雨細濕梨花?!边@里首先借景象點明了時在暮春,此時正值輕輕暖風(fēng)將柳絮吹向半空亂飛,細細春雨使一枝枝梨花帶上亮晶晶的水滴。然而如此大好春光,對于獨守空幃的思婦,只能成為她離恨綿綿的反襯,更沒有心思去觀賞。正如湯顯祖《牡丹亭》所寫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樣。確實如此啊,天亮好久了,可她所住之處,猶然“春陰院落簾垂地”,房門上,掛的繡簾還未卷起,她仍然慵懶地躺在床榻之上。她本來早已醒了,于是半睜惺忪睡眼,情不自禁地從窗欞看出去,只見“碧溪影里小橋橫,青簾市上孤煙起”。她終于忍不住要往外看,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橫于“春陰院落”不遠的“小橋”上。這正是由于她的情郎曾打從橋上而去,歸家也必然會打從那橋上而來,所以對于那座小橋她不知望過多少次了,而今晨又忍不住再望了一回。可是這一回仍舊失望,他依然未打從那橋上歸來,這真如溫庭筠《思帝鄉(xiāng)》所寫的“惟有阮郎春盡,不歸來”。接下去,她再將目光向遠處的市鎮(zhèn)看去,同樣什么動靜也沒有,只有那晨飲的“孤煙”冉冉升起而已。此處著一“孤”字,又正好是她此時此刻內(nèi)心感到無比孤寂的寫照。
下片抒發(fā)思婦對其情郎的蜜意柔情。過片“鏡約”二句,化用了南朝陳徐德言、樂昌公主夫婦及西漢司馬相如、卓文君夫婦的有關(guān)典故。陳朝太子舍人徐德言,尚樂昌公主。陳政衰,徐謂公主曰:“國破,汝必入權(quán)豪家。倘情緣未斷,尚冀相見乎?”乃破鏡各分其半,約他日以元宵日賣于都市,這就是詞中“鏡約關(guān)情”的出處,借此表明思婦對其情郎忠貞不渝,期能重溫舊好。又西漢臨邛富豪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知琴。時司馬相如赴卓宅赴宴,酒酣,操《鳳求凰》琴曲以挑之。文君心悅,夜奔相如,馳歸成都,結(jié)為伉儷。這就是“琴心破睡”的來源,意謂那位思婦回憶起她和情郎的相遇,與相如、文君的結(jié)合極其相似,因之越想越覺甜美,竟至使睡意也淡化了。她完全清醒過來以后,才覺晨風(fēng)吹涼,使得“輕寒漠漠侵鴛被”。當她一眼瞥見被面上繡制的的鴛鴦時,心中又不禁產(chǎn)生了鴛鴦倒永不分離而自己如今卻形單影只的慨嘆,真是無可奈何!歇拍兩句“酒醒霞散臉邊紅,夢回山蹙眉間翠”,是寫思婦起床后整妝時從鏡中所看到的自己的形狀。她記起昨夜因欲解愁而飲酒的事來,喝得兩頰升起了紅霞,現(xiàn)在雖然酒意已消,可臉邊余紅猶在;而剛才她與情郎相遇的美夢,可惜一下就幻滅了,她的有如春山一樣翠綠的雙眉怎不蹙了又蹙呢!如此以她顧影自憐的行動描寫作結(jié),給人留下她不勝相思之愁的印象就更深刻難忘了。
此詞寫思婦之離情,側(cè)重于對她內(nèi)心活動過程的揭示;然而全都以景物及其自身的行動烘染之,不僅無概念化、抽象化之弊,且更如小說塑造人物形象那樣,頗有浮雕感、立體感的審美效應(yīng)。此外,詞中幾乎每一個句子都提煉得綺麗而自然,全詞行文暢達得如行云流水。宋人胡仔《苕溪漁隱詞話》卷一云:“詞句欲全篇皆好,極為難得”(見《詞話叢編》第167頁)。
謝逸 : 謝逸(1068-1113,一說1010-1113)字無逸,號溪堂。宋代臨川城南(今屬江西省撫州市)人。北宋文學(xué)家,江西詩派二十五法嗣之一。與其從弟謝薖并稱“臨川二謝”。與饒節(jié)、汪革、謝薖并稱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