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
麥子吐穗,豎起尖尖麥芒;枝葉光潤,莊稼茁壯生長。
哦,那個頑劣的渾小子啊,不愿意同我友好交往。
麥秀:指麥子秀發(fā)而未實。
漸(jiān)漸:形容麥芒是形狀?!豆艠犯肪砭抛鳌笆`(jiān)蔪”。
禾黍(shǔ):泛指黍稷稻麥等糧食作物。油油:形容濃密而飽滿潤澤的樣子。
彼:那。狡(jiǎo)童:美少年。這里是貶稱,后借指壯狡昏亂的國君?!对娊?jīng)·鄭風(fēng)》有《狡童》篇,內(nèi)容與此無涉。
不與我好(hǎo)兮:《尚書大傳》作“不我好仇”?!队[》、樂府同。《文選》注作“不我好”。
《麥秀歌》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文人詩。在此之前,據(jù)傳夏啟曾作有《九辨》《九問》,其詞早已失傳,夏商之際有《刺奢篇》,但作者已失考。
《麥秀歌》是富于感情而為血和淚的文學(xué),它抒發(fā)了作者對殷紂王不聽勸諫反而加害忠良的痛苦、憤懣心情?!胞溞銤u漸兮,禾黍油油”:麥子吐穗,禾黍茁壯,本是一番喜人的豐收景象。然而,對于亡國之人,感念故國的覆滅,心頭自別有一種滋味。這種可貴的故土情愫,曾引起歷代無數(shù)仁人志士的深切共鳴。晉文學(xué)家向秀《思舊賦》謂:“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踐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嘆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于殷墟?!彼挝膶W(xué)家王安石《金陵懷古四首》其一云:“黍離麥秀從來事,且置興亡近酒缸。”后人常以“麥秀”、“黍離”并舉,寄托深切的亡國之痛。
殷紂王暴虐無道,箕子苦諫不聽,導(dǎo)致殷商滅亡。箕子目睹殷商宮室化為一片廢墟,悲從中來,此詩是他故國情思的自然流溢?!氨私仆猓慌c我好兮!”紂王的拒諫,致使殷商亡國,這悲慟永遠成為詩人心頭的創(chuàng)傷。他悲戚、憤懣、憂慮,可謂百感交集。
此詩語言樸實生動,其藝術(shù)手法對后代詩歌具有相當(dāng)?shù)挠绊?,比如以“興”發(fā)端(麥秀漸漸,禾黍油油),重章疊字的運用等,在后世民歌中得到了發(fā)展,其假借男女私情而抒發(fā)政治懷抱,到戰(zhàn)國時屈原的詩歌里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揚光大。詩中疊字“漸漸”“油油”的運用,語氣詞“兮”的安置,形成一種音律美,達到聲情相生的完美境地,顯出與《詩經(jīng)》一脈相承的藝術(shù)特征。尤其是末兩句“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聲口、措辭乃至句式都與《國風(fēng)·鄭風(fēng)·狡童》“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極其相似??梢娤惹卦姼柙谠姷囊饩澈托问缴嫌幸环N內(nèi)在的淵源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