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高祖初定天下,表明有功之臣而侯之,若蕭、曹等。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廟、定社稷曰勛,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始未嘗不欲固其根本,而枝葉稍陵夷衰微也。
余讀高祖侯功臣,察其首封,所以失之者,曰:異哉新聞!《書》曰“協(xié)和萬國”,遷于夏、商,或數(shù)千歲。蓋周封八百,幽、厲之后,見于《春秋》?!?a href='http://m.duncanbcholidayhome.com/guoxue/shangshu/' target='_blank'>尚書》有唐虞之侯伯,歷三代千有余載,自全以蕃衛(wèi)天子,豈非篤于仁義、奉上法哉?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余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戶口可得而數(shù)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戶。后數(shù)世,民咸歸鄉(xiāng)里,戶益息,蕭、曹、絳、灌之屬或至四萬,小侯自倍,富厚如之。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余皆坐法隕命亡國,豐耗矣。罔亦少密焉,然皆身無兢兢于當世之禁云。
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要以成功為統(tǒng)紀,豈可緄乎?觀所以得尊寵及所以廢辱,亦當世得失之林也,何必舊聞?于是謹其終始,表見其文,頗有所不盡本末,著其明,疑者闕之。后有君子,欲推而列之,得以覽焉。
關鍵詞:古文觀止,漢文
正義高祖剛剛平定天下,表明有功勞的臣子會封侯,像蕭何,曹參等等。太史公說,古時人臣的功績有五等:依靠仁德安定國家的稱“勛”;依靠出謀劃策的稱“勞”;借助武力的稱“功”;明確功勞等級的稱“伐”;憑借資歷長短的稱“閱”。我朝的封爵誓詞上講:“即使黃河細得像衣帶,泰山平的象磨刀石了,你們的封國也會永遠安寧,還要把對你們的恩澤延及給后代。”朝廷最初不是不想穩(wěn)固這些功臣們的根本,但那些枝枝葉葉卻漸漸的衰微了。
我讀了有關高祖給功臣們的封侯的史料,考察了功臣侯們初次受封及他們后嗣失掉侯位的因由,認為,這真是和我所聽到的傳聞不一樣!《尚書》說:“各個邦國都應協(xié)調和睦”,直到夏、商時代,有的邦國竟經(jīng)歷了幾千年。周朝分封了八百個諸侯,經(jīng)幽王、厲王之后,在《春秋》的記載上還能見的到?!渡袝飞嫌涊d了唐堯、虞舜時的侯伯,經(jīng)歷夏、商、周三代的千余年,仍然保全著自己的地位而屏衛(wèi)著天子。這難道還不是因為他們深信仁義,遵奉君主的法令嗎?漢朝興起了,受到分封的功臣一百多人。當時天下剛剛安定,以前那些大城名都的人口離散逃亡,可以統(tǒng)計的戶口不過原來的十之二三,因此,大侯的封戶不過萬戶,小的只有五六百戶。以后幾代,民眾們都回歸故鄉(xiāng)了,戶口才日益繁衍起來。蕭何,曹參,周勃,灌嬰這些人的后裔有的封戶達到了四萬,小侯的封戶也增加了一倍,財產(chǎn)也象這樣不斷積累,他們確實富裕厚足了。于是,這些人的子孫驕傲自滿了,忘記了自己祖先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干起了荒淫邪惡的勾當。從開始受封到太初時只有百余年的時間,而原來的侯爵保持至今的只剩下五家,其余的都因犯法而喪命亡國,一下子就全完了。這由國家法網(wǎng)漸漸嚴密的緣故,然而他們自己也沒有小心翼翼地對待當世的禁令啊!
生活在今世,記住古代的道理是要把它當作鏡子來對照自己,可不一定今天就與古代完全一樣。帝王們完全可以制定不同的利益而采取不同的統(tǒng)治方法,主要還是以成就功業(yè)為原則,豈能完全一樣?觀察功臣侯門為什么受到尊榮恩寵和為什么受到廢黜羞辱,也是當今政治得失的經(jīng)驗教訓,何必非得古代的傳聞!在此,我考察了功臣侯們的始末,把關于他們的文獻改列成下表,其中有有些沒能完全弄清本末之處。不過,以后如果有人想繼續(xù)推究和說明其中的道理,這個表還是可以參閱的。
<1>“社”,古代帝王、諸侯祭祀的土神。“稷”,古代帝王、諸侯祭祀的谷神。“社”、“稷”連言,則用以代指國家。
<2>“等”,等級。這里泛指各種帶有等級的國家制度。
<3>“封爵之誓”,漢高祖封侯時有約誓,欲使功臣所得爵位世代相傳。誓詞以丹色刻寫在鐵券上,即所謂“丹書鐵券”。
<4>“河”,黃河。“帶”,衣帶。“使河如帶”,使黃河變成衣帶一般狹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以此來譬喻久遠。
<5>“厲”,磨刀石。“泰山若厲”,使泰山變成磨刀石一樣短小,這同“使河如帶”一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此句意在表示久遠。
<6>“爰”,音yu2n,乃,于是。“苗裔”,子孫后代。“爰及苗裔”,此四句誓詞《困學紀聞》十二引《楚漢春秋》作“使黃河如帶,太山如礪。漢有宗廟,爾無絕世”。
<7>“根本”,指漢高祖時期始受封的功臣。
<8>“枝葉”,指功臣侯者的后裔。“陵夷”,衰頹。
<9>“余”,我。“讀高祖侯功臣”,閱讀高祖對功臣進行封爵的記載。這種記載,即是當時的侯籍。
<10>“異哉所聞”,此謂異于下文提到的《尚書》、《春秋》記載的情況,并不是異于“使河如帶,泰山若厲”云云之意。
<11>“《書》”,即《尚書》。“協(xié)和萬國”,語出《尚書·堯典》?!秷虻洹纷?ldquo;協(xié)和萬邦”。“邦”改作“國”,避漢高祖劉邦諱。在《堯典》中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堯使各個邦國之間關系和協(xié)。
<12>“幽”,周幽王,周宣王之子,公元前七八一年至前七七一年在位。在位期間,為政昏亂,被殺于驪山下,西周滅亡。事跡詳見本書《周本紀》。“厲”,周厲王,周夷王之子。執(zhí)政期間,剝削繁苛,壓制輿論,公元前八四一年,國人暴動,厲王出奔彘(在今山西霍縣),十四年后死于彘。事跡詳見本書《周本紀》。
<13>“唐虞”,即陶唐氏和有虞氏,皆為傳說時期的遠古部落,其首領前者是堯,后者是舜?!?lt;14>“蕃”,與“藩”字通,屏障的意思。
<15>“功臣受封者百有余人”,據(jù)表間所列,高祖功臣侯者一百三十七人,另有王子四人,外戚二人,共一百四十三人。實際上,高祖功臣受封為侯的,本表尚有漏載者。
<16>“蕭、曹、絳、灌”,指蕭何、曹參、絳侯周勃、灌嬰。
<17>“太初”,漢武帝年號,凡四年,時當公元前一○四年至前一○一年。
<18>“見”,與“現(xiàn)”字同。“見侯五”,指平陽侯曹宗、曲周侯酈終根、埤山侯仁、戴侯秘蒙、谷陵侯馮偃。
<19>“秏”,與“耗”字同,意為無、盡。
<20>“罔”,與“網(wǎng)”字同,法網(wǎng)。“少”,稍略,略微。
<21>“兢兢”,小心謹慎。
<22>“緄”,與“混”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