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奉上祭品獻(xiàn)神靈,祭品有牛還有羊,祈求上天佑周邦。效法文王的典章,日日謀求安四方。偉大文王英名揚,配祀上帝祭品享。我們早晚勤努力,遵循天道畏天威,才能保佑我周邦。
我:周武王自稱。將:捧。
享:獻(xiàn)祭品。
右:通“佑”,保佑。
儀式:法度。刑:通“型”,效法。典:典章制度。
靖:平定,治理。
伊:語助詞。嘏(gǔ):福。一說通“假”,偉大。
既:盡。右:助。朱熹《詩集傳》則以為神靈“降而在祭牛羊之右”。饗(xiǎng):享用祭品。
夙夜:早晚,指勤政。
于時:于是。
《大武》一成的舞蹈表現(xiàn)周武王觀兵于盟津的歷史事件。據(jù)《史記·周本紀(jì)》記載,周武王出發(fā)前曾往畢地文王墓上舉行過祭祀。他這次出兵伐紂,是以文王為號召,自稱“太子發(fā)”。所以這首詩原來蓋為出兵前祭祀文王的禱詞,后來伐紂成功,又將此詩確定為《大武》一成的歌詩。
《大武》的樂曲早已失傳,雖有零星的資料,但終難具體描述。然其舞蹈形式則留下了一些粗略的記錄,可以作大概的描繪。第一場,在經(jīng)過一番擂鼓之后,為首的舞者扮演武王,頭戴冕冠出場,手持干戚,山立不動。其余六十多位舞者扮武士陸續(xù)上場,長時間詠嘆后退場。這一場舞蹈動作是表示武王率兵北渡盟津,等待諸侯會師,八百諸侯會合之后,急于作戰(zhàn),而周武王以為伐紂的時機尚不成熟,經(jīng)過商討終于罷兵的事實。第二場主演者扮姜太公,率眾舞者手持干戈,奮臂擊刺,猛烈頓足。他們一擊一刺,做四次重復(fù),表示武王命太公率敢死隊闖犯敵陣進行挑戰(zhàn),武王率大軍進攻,迅速獲勝,威振中原。第三場眾舞者由面向北轉(zhuǎn)而向南,表示周師凱旋返回鎬京。第四場開始時,眾舞者混亂爭斗,扮周、召二公的舞者出而制止,于是眾舞者皆左膝跪地,表示成王即位之后,東方和南方發(fā)生叛亂,周、召二公率兵平亂的事實。第五場,眾舞者分成左右兩大部分,周公在左、召公在右,振動鈴鐸,鼓勵眾舞者前進,表示成王命周公鎮(zhèn)守東南,命召公鎮(zhèn)守西北。第六場,眾舞者恢復(fù)第一場的位置,作閱兵慶典和尊崇天子成王的動作,表示周公平亂以后,慶祝天下太平,各地諸侯尊崇周天子。
按傳統(tǒng)說法,《詩經(jīng)》是配樂舞的歌詞,即詩樂舞三位一體。王國維曾懷疑這一說法,但他撰《周大武樂章考》研究《大武》的歌辭時還是按這一原則進行的,即認(rèn)為《大武》六成有詩六篇。據(jù)《毛詩序》“《武》,奏《大武》也”、“《酌》,告成《大武》也”的說明,與《大武》有關(guān)的詩為《武》、《酌》,又據(jù)《左傳·宣公十二年》“楚子曰:‘……武王克商,作《頌》曰:……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淙唬骸仌r繹思,我徂惟求定?!淞唬骸椚f邦,屢豐年?!睌?shù)語,提及《大武》中詩有《武》、《賚》、《桓》。這樣,六篇就確定了四篇。王國維又根據(jù)《周頌》末四篇的排列順序,認(rèn)為《般》詩為其中一篇。又據(jù)《禮記·祭統(tǒng)》“舞莫重于《武宿夜》”一語,推斷還有一篇詩,其中有“宿夜”一詞,“宿夜”即“夙夜”,他認(rèn)為《昊天有成命》即《武宿夜》,當(dāng)為《大武》之第一篇歌詩,以下依次為《武》、《酌》、《桓》、《賚》、《般》。后經(jīng)馮沅君、陸侃如,尤其是高亨的詳細(xì)考辨,斷定《大武》第一篇當(dāng)為《我將》(詳見高亨《周代大武樂考釋》一文),并重新排列了后四成歌詩的次序。于是,《大武》六成的六篇詩的排列次序確定為:《我將》、《武》、《賚》、《般》、《酌》、《桓》。
《周頌·我將》詩始言奉獻(xiàn)犧牲于天帝,祈求天帝保佑。據(jù)《樂記》,《大武》一成象征武王出征,周人出征,必先祭祀天帝,求得天帝的保佑,此詩的首三句說的就是這事。次言繼承文王之遺志,以求“日靖四方”,也就是統(tǒng)一并安定天下。文王時代,伐犬戎,伐密須,伐耆,伐邘,伐崇,文王歿后,武王欲完成文王未竟事業(yè),伐紂克商,追思文王創(chuàng)業(yè)之功,深覺當(dāng)遵循文王行之有效的種種法典。末言夙夜“畏天之威”,是說自己日夜不忘天帝和文王之命,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早日安定天下。對武王而言,天命和文王之典是一致的,文王的遺志也就是“天威”(天命之威)。這就是此詩把祭祀文王和禱告上天合而為一的緣故。全詩自始至終,都用第一人稱的口氣,即周武王出兵之前向父親的神靈和上帝陳述出兵的目的,并祈求保佑。其語言質(zhì)樸,充滿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