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渡江何處宿,望中疑是秦淮。月明誰起笛中哀。多情王謝女,相逐過江來。
云雨未成還又散,思量好事難諧。憑陵急槳兩相催。相伊歸去后,應(yīng)似我情懷。
昨夜度過揚(yáng)子江尋找住宿的地方時(shí),遠(yuǎn)望中疑似來到秦淮河畔。明月夜里,誰在吹笛,笛聲竟是這么悲哀?那富深情的高貴歌妓和侍女,競相跟隨過到江北來。
情愛,尚未成真而今又要分離了,好事難得如愿??!駕船人要急于開船,催促歌妓與侍女回江南去,他們不得不分離。我預(yù)計(jì)她們回去以后的心情,也當(dāng)同我的心情一樣悲傷。
渡江:渡過揚(yáng)子江。
秦淮:秦淮河。傳說秦始皇南巡會稽時(shí),為疏導(dǎo)淮水而掘,故名。發(fā)源于江蘇省溧水縣東北,流向西北,橫貫?zāi)暇┦?,流入揚(yáng)子江。
王謝女:這里指高貴之歌妓與侍女。王、謝,六朝兩個(gè)大家族。
憑陵:逼迫,依勢而凌人,指情勢不允許。急槳:快速開船。催:催促。
伊:她。
這首《臨江仙》作于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年)八月中旬。是時(shí),王勝之離金陵,過儀真,去南都時(shí),有歌妓和侍女送行。東坡與之同船前行。“公詩便堪唱,為付小嬋娟。”(《至真州再和二首》)寫《水龍吟·露寒煙冷蒹葭老》與此詞以贈歌妓與侍女。
上片,追憶歌妓、侍女的深情與作者的思念?!白蛞苟山翁幩蓿幸墒乔鼗础?,點(diǎn)明即將渡江的時(shí)間與行蹤,突出描繪想象中的繁華秦淮。秦淮有歌女成群的黃金河畔樓臺。唐代詩人杜牧《泊秦淮》唱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彼未娙?a href='http://m.duncanbcholidayhome.com/shiren/433650.html' target='_blank'>賀鑄《秦淮夜泊》也唱道:“樓臺見新月,燈火上雙橋。隔岸開珠箔,臨風(fēng)弄紫簫。”憶起王勝之昔日秦淮之風(fēng)流,更加深戀今日秦淮的韻事。接著寫宿處“月明”時(shí),筆鋒一轉(zhuǎn),突然有人吹起悲哀的笛聲。這是受主人之愛而又得不到真情的凄楚之音,難言之音。吹笛者不知是誰,最后兩句,引用六朝“王謝女”故事,作了回答。唐代文學(xué)家劉禹錫《金陵五題》寫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shí)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闭沁@“舊時(shí)王謝堂前燕”,烘托出了歡送王勝之上任之歌妓深情:既吹笛“多情”,又“相逐過江來”。
下片,寫情勢不許,情愛成影,有難言之隱。第一、二句,點(diǎn)化活用宋玉《高唐賦》中神話。巫山神女比喻“相逐過江來”的歌妓與侍女;將其神話比作情愛,尚未成真而今又分離了。作為歌妓,就是歌妓,官人無論如何喜愛,但要成為真正情愛是難越過封建社會等級觀念障礙的,自然“相逐過江來”的歌妓與侍女,只能“云雨未成還又散”,令人“思量好事難諧”。第三、四句,從兩個(gè)方面點(diǎn)明“云雨散”,“好事難諧”的原因:一是“憑陵”逼迫,情勢不允許;二是“急槳”人催促開船不容猶豫。所以“兩相催”成了這種不得不分離的現(xiàn)狀和難言之隱的傷痛,“妓嬋娟,不長妍”(孟東野《嬋娟篇》)。最后兩句“想伊歸去后,應(yīng)似我情懷”,為點(diǎn)題之筆,道出了東坡十分同情歌妓的心底之言:將心比心,心心相印,悔而又晚,隱痛難言,此恨綿綿無盡期。
這首詞原本為送王勝之龍圖至南都之作。只因即歌妓與侍女陪送之事,而轉(zhuǎn)到寫這些底層女性無主的命運(yùn)。在官人當(dāng)政春風(fēng)得意時(shí),這些歌妓與侍女就是“王謝女”;當(dāng)官人貶謫或遷移不得志時(shí),這些歌妓與侍女則成為“歸去”女。作者批判昔日的秦淮韻事,同情眼前吹奏哀笛的歌妓的凄涼命運(yùn),就充分反映了他不為世俗傳統(tǒng)觀點(diǎn)束縛的新型婦女觀。
蘇軾 :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xué)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于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xué)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詳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