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東風(fēng)百萬軍,當年此處定三分。
漢家火德終燒賊,池上蛟龍竟得云。
江水自流秋渺渺,漁燈猶照獲紛紛。
我來不共吹簫客,烏鵲寒聲靜夜聞。
我面對著當年破百萬軍隊的東風(fēng),正是在此地的一戰(zhàn)奠定了三分天下的格局。
漢家劉皇叔為火德,天命所歸,燒殺了曹操的軍隊,好像是池塘里的蛟龍有了風(fēng)云就一飛沖天。
秋天里,江水依舊遠遠地向東流,江上許多漁船上的燈依舊照著這故地。
我獨身前來不像蘇東坡有吹簫的人陪伴,只聽到寂靜的夜里烏鴉鳥雀的叫聲。
赤壁之戰(zhàn)是一次轟轟烈烈的戰(zhàn)事,是一段不朽的歷史。但是,再不朽的歷史也要歸于平靜,再偉大的英雄也要被歷史煙塵無情地埋沒。當詩人追憶這段往事的時候,滄海桑田的感嘆涌上蒼涼的詩行。如袁枚的《赤壁》①:
一面東風(fēng)百萬軍,當年此處定三分。漢家火德終燒賊,池上蛟龍竟得云。//江水自流秋渺渺,漁燈猶照荻紛紛。我來不共吹簫客,烏鵲寒聲靜夜聞。
袁枚乾隆十八年(1753)正式入主隨園,開始了恍如隔世的田園生活。因為這一時期清靜治學(xué),遠離政治,他的處世心態(tài)和思想觀念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這種返璞歸真的出世心態(tài)促使他頻繁地出游,甚至在六十九歲(1784)的時候,他也出行萬里,遠游嶺南,即“花朝后三日,由其門生劉霞裳陪同,作嶺南之游,作七律六首以留別隨園”②。袁枚一生的出游多是以南京為中心的短游,只有嶺南出游是遠游。這次出游從鄱陽湖南下,游歷嶺南粵桂一帶,再北入洞庭湖,進入湖北,然后順長江東下回到南京。這首詩正是這次歸途中,過洞庭湖湖口登臨赤壁所作?,F(xiàn)有的史料并未記載該詩是寫于蒲圻赤壁還是黃州赤壁,但是詩人“入湖南、湖北境后,寫下了《瀟湘》《二妃廟》諸詩,游覽了愚溪、鈷潭、衡陽的回雁峰、衡山的祝融峰、岳麓山等地,各有詩紀事、抒情,還寫了《柳子厚祠》《再題賈太傅祠》《息夫人廟》、《岳陽樓》、《黃鶴樓看雪》《禰衡墓》等詩”③,從《岳陽樓》和《黃鶴樓看雪》兩首詩的內(nèi)容上看,詩人泊靠岳陽樓的時候是1784年深秋,而到武昌的時候已是飄雪的冬季。因此,詩人沿長江東下,途徑距離岳陽僅數(shù)十里的蒲圻的時候,應(yīng)該還是深秋時節(jié)。而到達黃州的時候顯然是在武昌之后,也是那年冬季。從詩中的“秋渺渺”、“荻紛紛”、“烏鵲寒聲”等描寫內(nèi)容可以看出,詩人登臨赤壁的時候是深秋時節(jié),據(jù)此我們可以推斷,這首詩歌是寫作于蒲圻赤壁的。
這首詩浸透了時間流逝的滄桑之感。前四句用藝術(shù)化的筆墨,刻畫了赤壁之戰(zhàn)時驚心動魄的場面。“一面東風(fēng)百萬軍,當年此處定三分”明確指出詩人慕名登臨的赤壁,就是當年曹操的百萬雄師被擊潰的地方。“漢家火德終燒賊,池上蛟龍竟得云”兩句,詩人站在擁劉貶曹的立場上,對火燒赤壁予以高度褒揚。但是詩人描寫百萬大軍廝殺的場面之后,卻感嘆一切英雄和歷史都消逝了,都湮沒在山川當中,只剩下默默的東流水、漁船中昏暗的燈火和紛飛的荻花,詩人感慨往事消散如煙、時間流逝如夢。“我來不共吹簫客,烏鵲寒聲靜夜聞”則表明心中陡生無限感慨,伴著秋日緩緩東流的“江水”和靜謐夜空中的“烏鵲寒聲”在靜靜地升騰。這首詩藝術(shù)上最大的特色是傾注著鮮明的個人意識,袁枚作詩論詩崇尚“性靈”,而“性靈”的審美價值的核心是彰顯獨特的個性,即“有人無我,是傀儡也”,在詩歌中體現(xiàn)有“我”的境界是他創(chuàng)作的基本風(fēng)格,此詩中的“我來不共吹簫客”正是體現(xiàn)了濃厚的個性色彩。
袁枚 : 袁枚(1716-1797)清代詩人、散文家。字子才,號簡齋,晚年自號倉山居士、隨園主人、隨園老人。漢族,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四年進士,歷任溧水、江寧等縣知縣,有政績,四十歲即...[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