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清代袁枚的《馬嵬》
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
石壕村里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
用不到去歌唱當年皇帝妃子的悲歡離合;在人間也有銀河,使得千千萬萬人家夫妻離散。
像石壕村那樣的夫妻訣別數(shù)也數(shù)不清,老百姓的淚水比長生殿上灑的那點淚水多得多了。
馬嵬:即馬嵬坡,在陜西省興平縣西。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逃到這里,在隨軍將士的脅迫下,勒死楊貴妃
長恨歌:唐代詩人白居易所作之詩,寫的是唐玄宗寵幸楊貴妃而造成的政治悲劇與愛情悲劇。
銀河:天河。神話傳說中,牛郎織女被銀河隔開,不得聚會。
石壕村:“石壕村”二句:唐代詩人杜甫《石壕吏》詩,寫在安史之亂中,官吏征兵征役,造成石壕村中一對老年夫妻慘別的情形。
長生殿:長生殿:舊址在陜西驪山華清宮內(nèi)。
這首詩作于清乾隆十七年(1752年)作者赴陜西任職途中。唐代天寶十四載(756年)發(fā)生安史之亂,唐玄宗自京都長安逃往四川經(jīng)過馬嵬坡時,禁軍嘩變,迫使唐玄宗命楊貴妃自縊。歷代詩人對這一歷史事件多有題味。其中最著名者為白居易的長篇敘事詩《長恨歌》。詩人緬懷歷史,自然想到《長恨歌》,創(chuàng)作此詩,抒發(fā)感慨。
唐玄宗李隆基與貴妃楊玉環(huán)之間悲歡離合的故事,引發(fā)了很多文人墨客的詩情文思。白居易的《長恨歌》,在揭示唐玄宗寵幸楊貴妃而造成政治悲劇的同時,也表達了對二人愛情悲劇的同情。袁枚此詩卻能不落俗套,另翻新意,將李、楊愛情悲劇放在民間百姓悲慘遭遇的背景下加以審視,強調(diào)廣大民眾的苦難遠非帝妃可比?!堕L恨歌》和《石壕吏》是有名的詩篇,其創(chuàng)作背景均為安史之亂。它們一以帝王生活為題材,一以百姓遭遇為主旨,恰好構(gòu)成鮮明的對照。
“莫唱當年長恨歌”,莫唱是因為《長恨歌》寫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對楊貴妃之死,對唐玄宗之無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歌頌了他們的愛情專一,為后代小說、戲曲創(chuàng)作提供了題材,如宋樂史的《楊太真外傳》、元白樸的《梧桐雨》,明吳世美的《驚鴻記》、清洪昇的《長生殿》等等,莫不受其影響。與其大書特書皇帝的悲歡離合,不如深入細致地描寫人民群眾的生離死別,故“莫唱”二字又引出了第二句“人間亦自有銀河”?!叭碎g”就將銀河這個民間傳說引入現(xiàn)實生活中來。在唐玄宗統(tǒng)治時期,戰(zhàn)爭頻繁,有開邊之戰(zhàn),也有內(nèi)戰(zhàn),其中規(guī)模大的,如用兵吐蕃,討伐南詔,尤其是安史之亂,傷亡慘重,丁壯或死于戰(zhàn)場,或死于搖役,或久戍不歸,在人間劃出了無數(shù)條銀河,而最令作者痛心的,要數(shù)石壕村的一對老夫妻了。“老翁逾墻走”,老婦河陽役的慘狀。杜甫還在同一時期作品《新婚別》中擬寫一個“席不暖君床”的新娘子,送別剛剛結(jié)婚的新郎官應(yīng)征入伍,造成一對新婚夫婦“暮婚晨告別”的痛苦。在《垂老別》中,又描寫了一個“子孫陣亡盡”的老翁,在風燭殘年之時還要應(yīng)征入伍,與其老伴依依借別、“塌然摧肺肝”的情景。由此可見,“石壕村里夫妻別”是當時極其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所以作者感嘆地說:“淚比長生殿上多?!遍L生殿上淚,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淚沒有多少,而要大書特書,深表同情,而不書及比長生殿上淚更多的石壕村。這里,作者嚴肅地批評了白居易,自有其道理在。似乎可以這樣悅,袁枚的這首《馬嵬》詩,高出于前人所有詠馬嵬之事者。
這首詩借吟詠馬嵬抒情,提倡詩歌要多反映人民苦難生活的主張,表現(xiàn)了作者進步的文學創(chuàng)作觀點。此詩雖為抒情之作,實際是議論之詩。前兩句借馬嵬為題提出論點,后面兩句借用典故論證上述觀點。論點和論據(jù)的材料本來都是舊的,但作者化陳腐為新奇,使其為自己提出新的觀點服務(wù),舊的也變?yōu)樾碌?,頗有點鐵成金之妙。全詩正如作者自己所云:“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懷抱”。(《隨園詩話》)
這首詩最大的藝術(shù)特色是比照。全詩兩組比照:一組是《長恨歌》與牛郎織女故事的比照。這一比照,不僅批判了白居易的《長恨歌》,而且突出了人間牛郎織女才值得同情。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運用“銀河”,對唐玄宗與楊貴妃譏笑牛郎織女攀進行了再譏笑,很有情趣。第二組是石壕村與長生殿比照。石壕村是人民群眾的材落,長生殿是皇帝皇后的夜殿,這一比照,暗示出村里淚是殿上人造成的,馬嵬事變,惡果自食,不值得同情,值得同情的倒是勞動人民。這兩組比照又有不同,前者深沉,后者淺近,前者重在映照,后者重在對比。兩相配合,共同表達了作者民為貴、君為輕的民本思想。
袁枚 : 袁枚(1716-1797)清代詩人、散文家。字子才,號簡齋,晚年自號倉山居士、隨園主人、隨園老人。漢族,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四年進士,歷任溧水、江寧等縣知縣,有政績,四十歲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