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帶你讀懂孔子
第二模塊、孔子中年失意
第十三講、 孔子是如何挽回當局者的關(guān)系的?
你好，歡迎來到“猴哥帶你讀懂孔子”。讓我們一起走近孔子，了解春秋歷史。
上一講里，孔子在40來歲的時候，徹底結(jié)束了在齊國的流亡打工生活，回到了魯國。要知道，這時候的魯國，已經(jīng)徹底成了三桓的天下。
那么，之前毅然決然站在三桓對立面的孔子，現(xiàn)在又該怎么面對三桓呢?是繼續(xù)堅持自己的立場，還是改換門庭，為三桓寡頭們服務(wù)呢?
都不是，孔子選擇了自力更生，自己養(yǎng)活自己，同時呢，還要對三桓認賭服輸。孔子需要向三桓表明，自己會吸取教訓(xùn)的，下不為例，從而換來他們對自己的容忍，至少是不予追究。
我猜，你可能會覺得有點兒意外，這好像跟孔子的人設(shè)不太符合。那孔子到底是怎么認賭服輸?shù)哪?他真的覺得自己以前追隨魯昭公就錯了么?
這一講，我們一起來看看。
為什么歌頌伯夷叔齊
說到孔子的認賭服輸，他好歹是個要面子的學(xué)者，自然不可能直接去三桓家門口負荊請罪，只能采取比較迂回的方式。
那具體怎么個迂回法?通過研究這段歷史跟《論語》，我發(fā)現(xiàn)，孔子這次回到魯國后，會時不時地給學(xué)生們講一些提倡和解、放棄復(fù)仇的歷史人物。
結(jié)合當時的背景，可以認為孔子這是在借古喻今，表達自己認賭服輸?shù)膽B(tài)度。
要知道，那個時候給學(xué)生們上課，就相當于是在公開進行表達，可以讓貴族圈子都了解到他的立場，借而拐著彎地傳到三桓的耳朵里去。
在這些歷史人物中，孔子特別推崇一對兄弟，伯夷和叔齊。這兩個人都是商朝的宗室貴族，他們反對商紂王的殘暴，但又不贊成周武王滅商，覺得這是以下犯上的造反。
所以商朝滅亡、周朝建立后，這兄弟倆就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態(tài)度，包括不吃周朝的糧食等等。最后的結(jié)局，你可能也猜到了，伯夷跟叔齊都餓死了。
在《論語》里面，孔子多次贊揚這兩人。比如他曾經(jīng)評論說：“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意思是說，伯夷叔齊這倆人不記仇，所以也不得罪人。
聽到這，有朋友可能納悶，這種說法，感覺跟剛才介紹有點兒合不上啊?要是這兄弟倆真看得開，也不至于不吃周朝的糧食，落到活活餓死的結(jié)局吧。
的確，光從字面上看，是有點兒矛盾。但我們聯(lián)系到孔子現(xiàn)在的尷尬處境，就能理解他為什么這么說了。事實上，他并不是真的在評論伯夷叔齊這兩人，而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
你應(yīng)該這么來理解這句話。在孔子看來，魯昭公就像是商紂王，位居政治正統(tǒng)，但缺乏能力和道德。而跟魯昭公對立的三桓呢，則好比周武王，是以下犯上的叛逆之臣，但偏偏又成功掌握了權(quán)勢，誰拿他們都沒辦法。至于孔子自己，自然就是代入伯夷叔齊的處境。
那么，孔子說伯夷叔齊兄弟“不念舊惡”，能把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就是在表達他自己對往事的態(tài)度，表明自己已經(jīng)跳出了當年的恩怨糾紛，只想過好眼前的日子。
這樣一來，孔子就向三桓釋放出了和解、求饒的信號。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沒有損傷他作為學(xué)者的面子。至于他對伯夷叔齊的解釋，是不是真的符合歷史，就是另一回事啦，這里就不展開了。
下面，我再給你講個《論語》里的例子，讓你對孔子求饒的努力有更深的感受。
有一次，弟子問孔子，伯夷叔齊的下場那么悲慘，活活把自己給餓死了，他們會因此怨恨周武王嗎?
孔子回答：“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意思是，他們這么做只是追求自己的道德標準，所謂“仁”而已，可不敢怨恨別人!
客觀上來說，孔子又不是伯夷叔齊本人，他怎么能斷言人家沒有怨恨呢?這其實啊，還是在借兩位古人來表達自己的心態(tài)。
潛臺詞就是，自己曾經(jīng)追隨過魯昭公，但那只是實踐自己的道德理想，并不會因為失敗的結(jié)局就來怨恨勝利者。
其實啊，除了伯夷叔齊這兩個人，孔子還經(jīng)常贊揚其他的商朝遺老遺少。這些人都是周朝滅商以后出現(xiàn)的隱士，他們雖然不愿配合周朝，但也不敢跟周朝作對。
在孔子回國后，之所以會如此頻繁地歌頌這些人，是因為他實在得罪不起三桓，只好用這套歷史解釋來安慰自己，同時也讓三桓放心。
雖然孔子做出了認賭服輸?shù)淖藨B(tài)，字里行間也都希望能得到三桓的諒解、讓自己可以繼續(xù)在魯國生存下去，那他真的覺得自己之前做錯了么?
我認為并沒有。從前面講的那兩個例子來看，在孔子心里，他仍然認為三桓專權(quán)是不合理的，而自己當年追隨魯昭公的行為是正義的。因為他歌頌的伯夷叔齊那些人，內(nèi)心認可的都是原有的合法統(tǒng)治者。
怎么對待死去的魯昭公夫婦
除此之外，在孔子晚年的時候，他還處理過魯昭公夫婦的一些后事。這些記載也能證明，在孔子心里，他一直很在意他跟昭公的君臣關(guān)系。
比如說，魯昭公本來被埋在了國君陵區(qū)的外面，這是季平子故意安排的，就是為了羞辱昭公。十多年后，孔子在魯國掌權(quán)當了官，就派人改建國君陵區(qū)，把昭公的墳?zāi)谷Φ搅肆陞^(qū)范圍內(nèi)。
雖然這時候季平子已經(jīng)死了，孔子這么做沒太大風(fēng)險，但從這也能看出來，孔子想盡力為昭公做點事。
如果說改造墳?zāi)惯@件事，還不夠體現(xiàn)孔子對昭公的君臣感情，那讓我們再來看看，他晚年對昭公夫人的態(tài)度。
魯昭公的這位夫人，原本是吳國的公主，跟丈夫同姓。之前我們講過，當時的習(xí)俗是同姓不婚，那這樁婚姻就違背當時的主流，列國的輿論也都普遍認為昭公的行為很荒唐。
其實，昭公自己也知道理虧，就一直沒敢向周天子申請冊命，也就是申請結(jié)婚證。所以，從法理上說，他這個夫人是非法的。
那按照正常的禮節(jié)，孔子根本就沒必要、或者說沒資格去參加昭公夫人的葬禮。但他還是去了。
要知道，昭公夫人死后，并沒有得到國君夫人應(yīng)有的喪葬禮節(jié)。因為魯昭公曾經(jīng)跟三桓是對頭嘛，三桓家族也一直記恨在心。而且，剛才我也提到過，這段婚姻是不合禮義的，那么把她的葬禮規(guī)格壓低，也算說得過去。
更何況，那時的國君魯哀公，是魯昭公的侄子。既然昭公夫人只是哀公的伯母，并不是直系的母親，大臣們也就沒有去吊唁國君伯母的義務(wù)。
這說的是沒有必要去。除此之外，孔子也不應(yīng)該去。因為按照現(xiàn)有的史書，孔子在魯昭公時期并沒有當過官，那他對魯昭公夫婦就沒有君臣的義務(wù)。
同時，孔子去祭奠，還有政治上的風(fēng)險。《左傳》里有一個細節(jié)，說孔子參加完昭公夫人的葬禮后，打算順路去季孫氏的府邸拜訪。
他為什么這么著急去季孫氏家里呢?史書沒寫，據(jù)我推測，孔子應(yīng)該是擔(dān)心季氏還在記恨昭公夫婦，那自己參加葬禮這件事，很可能會引起對方的不滿，所以得去解釋一下，讓季孫氏放心。
根據(jù)《左傳》的記載，馬車到達季氏家的時候，孔子看到人家大門上并沒有掛挽聯(lián)之類的東西。
要知道，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國君夫人去世，大臣的家門上都要掛一些白布的挽聯(lián)、挽幛，來表示哀悼。季孫家沒這么弄，就等于公開聲明，他們根本不在意昭公夫人的喪事。
孔子這時剛從吊唁的現(xiàn)場出來，身上還穿著喪服呢。他看到季孫氏的這種態(tài)度，就知道自己穿著喪服進去，肯定會冒犯人家，自討沒趣。所以，孔子是先在門外把喪服脫了，才進去拜見季康子。
既沒有必要、又沒有資格，還可能會給自己惹來麻煩，那孔子為什么要去祭拜這位魯昭公夫人呢?以前的學(xué)者都猜不透這件事，但聽了我前面的分析，你應(yīng)該能猜到這背后的答案。
孔子早年曾經(jīng)追隨過魯昭公逃亡，這在重視君臣道義的孔子心目中，就算結(jié)下了正式的君臣關(guān)系。那他自然就會覺得，自己有義務(wù)去參加昭公夫人的葬禮。
這件事呢，也被《左傳》記載下來了。這里我想多說一句，《左傳》的這個記載很值得我們注意。
要知道，孔子參加過的國君、以及國君夫人的喪事其實很多，但只有這一段被記錄了。我認為，寫下這段 記錄的人也知道，孔子這個舉動很不尋常，跟他對君臣秩序的追求有關(guān)系。
從孔子這些表現(xiàn)，我們能看出來，哪怕三桓寡頭們再怎么討厭魯昭公，孔子也要委曲求全地堅持自己的原則。他是有節(jié)操的人，為了堅持節(jié)操，他犧牲了很多東西，也背負了很多東西。歷史，就是這么無奈而又沉重。
小結(jié)
現(xiàn)在，如果再回過去，看孔子對三桓認賭服輸?shù)姆绞?、看孔子對伯夷叔齊這些人的歌頌，是不是會有更深的理解呢?
面對現(xiàn)實，孔子退了一步，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也知道活下去需要付出什么。但同時，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孔子曾經(jīng)追隨過魯昭公，在他后面的一生里，從未放棄和背叛過這一段君臣關(guān)系。
那孔子這樣不徹底的求和姿態(tài)，能換來三桓的諒解、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嗎?
我們下一講繼續(xù)。
劃重點：
1. 從齊國回到魯國后，孔子不時會借一些提倡和解、放棄復(fù)仇的歷史人物，來表達自己認賭服輸?shù)膽B(tài)度，希望能得到三桓的諒解，讓自己可以繼續(xù)在魯國生存下去。
2. 面對現(xiàn)實，孔子退了一步，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但在心里，他仍然認為三桓專權(quán)是不合理的，而自己當年追隨魯昭公的行為是正義的。
3. 在重視君臣道義的孔子看來，自己早年追隨過魯昭公逃亡，就算是結(jié)下了正式的君臣關(guān)系，那自己就有義務(wù)去參加昭公夫人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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